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zn)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
【原文朗读】
季子然:鲁国季氏家族的一个人,应该也是一个官员,具体官衔和生平无所考证。但从孔子的话语中,看得出来孔子不怎么待见他。子:对他人的尊称,此处指季子然,因为季子然是国家大臣。以子为异之问:与上一章“吾以女(rǔ)为死矣”的语序相似,“为”作为动词用,这里也是“问”的意思,还以为您要问其他的人或事。曾(zēnɡ):怎,怎么,原来。“曾”字的这种用法在《论语》中出现过几次,在《为政篇第二》中,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zhuàn),曾(zēnɡ)是以为孝乎?”。在《八佾篇第三》中,子曰:“呜呼!曾(zēng)谓泰山不如林放乎?”。具臣:在其位尽其职,认认真真做好完成具体分内之事的臣子。弑(shì)父与君:古代把子杀父、臣杀君叫做“弑”,孔子所在的春秋时期,子弑其父、臣弑其君屡有发生。鲁国的一个大臣季子然问孔子:“仲由和冉求这两个人可称得上是大臣吗?”孔子说:“我还以为您要问别的事呢,原来问的是仲由和冉求呀!所谓的大臣,应该能用先王之道来服事君王,如果做不到,那就别干了。至于仲由和冉求,只能算是尽心尽职做具体事的臣子罢了,还够不上大臣。”季子然又问:“那么,他们会一切都顺从季氏的吩咐吗?”孔子说:“如果让他们以下犯上,或者做杀父弑君的事情,他们肯定是不会顺从的。”在上上章中,子路问“闻斯行诸?”,冉有也问“闻斯行诸?”,孔子根据他们的性格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子路做事鲁莽,孔子告诉他要三思而后行。冉有太过谨慎,孔子告诉他赶紧行动。总而言之,就是说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在上一章中,论语的编撰者展现了颜渊的作为。颜渊是一个典型的柔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按理说不会“闻斯行诸”冲动行事,但颜渊闻听“子畏于匡”,便不顾一切挺身而出随从在后,展现出了颜渊勇敢的另一面。到了本章,和上上章一样,还是说子路和冉有的作为,是不是什么事都“闻斯行诸”?不是的,有的事可以马上就干,有的事不仅不能着急做,而且永远都不能干。子路和冉求是孔门弟子中最善于处理政事的两个人,且都在鲁国的总理大臣季氏家做事。孔子五十多岁出任大司寇时,就把他们两个带在身边。孔子开始周游列国,这两个弟子也跟随着老师。在周游列国的半途中,季氏派人请回了冉求做官。周游列国回来后,孔子被尊为国老,子路也去季氏家里当差。季子然是谁呀?他的生平事迹无从考证,应该是季氏家族的人,从孔子尊称他为“子”这一点来看,季子然的官衔也不算低。但从后面孔子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来,孔子对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并不怎么待见。季子然向孔子请教什么呀?他上来就问“子路、冉求是否够得上大臣?”,孔子回答说“我还以为你要请教我为政上的事情,哪知你是问子路和冉求啊”。为什么季子然问“大臣之道”?什么又是“大臣之道”?要知道子路和冉求可不是大臣啊,只有在鲁国朝廷做事才算是国家大臣,而子路和冉求只是季氏的家臣,处理的只是季氏的家事而已。这一点在《论语》别的章节已经提过了,在《子路篇第十三》中,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大意是,冉求退朝回来,孔子问“今天怎么回来晚了?”,冉求回答“有政事”,孔子说“你那只能算季氏的家事,如果有政事,虽然不用我参与,他们也会告知我一声”,孔子这是变相批评冉求不要把季氏的家事和国家政事混为一谈。那么,子路和冉求有没有机会当大臣?在《雍也篇第六》中有这么一大段对话,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季康子是当时鲁国的总理大臣,因为当时子路子贡和冉求都在他家做事,为了加强他在朝廷的权势,他便跑来问孔子,你这三个学生有没有从政做国家大臣的能力呀,孔子做了肯定的回答。由此可见,这次季子然跑来问孔子同样的问题,大概有两方面的意思,一是可能确实想推荐子路和冉求从政为臣,二是想让孔子肯定他有作为大臣的能力。孔子是何许人啊,一眼就看出了季子然的小心思,马上回答道“所谓的大臣,是要以道事君,恪守君臣之道,做不到这点,你就别当这个大臣了。子路和冉求只能算得上干具体事情的家臣罢了”。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季子然,你们季氏家,再加上孟孙氏和叔孙氏这两家,你们什么时候尊重过国君?你们的爷爷辈们把国君都赶出了国,你们的父辈和你们这一辈也一直在欺负国君,哪里还有一点大臣的样子?很显然,季子然没有听出孔子的话外音,继续问道“那么,他们两个既然是具体办事的,是不是就得无条件服从呀,让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这一下子可把孔子惹火了,很不客气地回答道,杀父弑君的事,他们肯定不会听从啊。为什么季子然会这么问?孔子要这么答?因为之前冉求帮着季氏做了不少不义的事,在《先进篇第十一》前面的第17章中有记载,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本来孔子就对冉求这件事耿耿于怀,季子然这次又有意无意戳到了孔子的痛处,孔子能不生气吗?孔子的言外之意是,没错,冉求是无条件服从季氏做了不少事,但像杀父弑君这类事,我的弟子们是绝不会服从的。从以上季子然和孔子关于“子路和冉求”的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出来子路和冉求在为政上的成就和不足之处。也可以看出来,本章看似平平淡淡的几段对话的背后,不仅暗藏着针锋相对,还含有如此丰富的背景和寓意。其实论语中的很多话语都是这样,如果只从字面上去机械地解读论语,那就会平淡如水让人食而无味。中国人锣鼓听声说话听音,所以我们要解读论语,必须要挖掘出其背后的历史背景以及来龙去脉,才能深刻领悟圣人们要引申的人生哲理。孔子在这里告诉我们的,不论是“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也好,“弑父与君,亦不从也”也罢,都是如何对待领导和上司的问题,告诉我们不要盲从上司。如果你是一个正人君子,正做着政府的公务人员,那么你的出仕是为了实现整个社会的理想,而不应是为了某个人的荣华富贵,也不是为了满足个人心理的欲求。如果你是在为某个公司服务,那是为了实现自身的社会价值。你对待领导和上司要忠,但不能愚忠。你对于领导和上司要服从,但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地一概顺从。至于他们要你去做杀父弑君之类大逆不道之事,那更是万万不可听从。什么事该办,什么事不该办,一切都要以道义为原则和标准。冉求替季氏聚敛,孔子骂了他两千多年,假如某人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而行大逆不道之事,那简直就要遗臭万年了。愚忠和盲从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面临此种情况如何办?孔子为我们开了个药方,你的上司不道德不仁义,即使地位高如国君,那也不能愚忠盲从,而要辞职不干另谋高就。版权声明:图片版权属于原作者。若涉及版权问题,敬请原作者联系我们,立即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