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得·辛亥记事】2、大伯理玺天德之争

第九单元

辛亥记事

2、广州起义

这一课呢，我们来说说近代中国的江湖故事。

回忆下我写长毛的那个单元，咸丰年间，长毛并不是最先起事。在长毛起事之前，是天地会先动手的。后来天地会发现这样不划算，起义也就渐渐平息了。未来长毛入湘，天地会出人给长毛，成为了长毛的主力。此外，天地会还有人给朝廷，等于不管谁赢了，天地会都会有自己的利益。

这就是清末大帮会的运作模式，你有钱我有人，你给钱我出人，你玩大了我参股。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解放，所以帝象那时代，也要走这个路子。

在那个时代，大的帮会就是洪门、青帮。这里边洪门是相对松散的组织，下辖天地会、三合会、袍哥会、哥老会、小刀会五大分枝也都互不统属。

这里面要着重说下袍哥会与哥老会，很多小说或其他文学作品中普遍认为袍哥会与哥老会是一回事。实际上这两个组织形式相似的帮会并不一样，简单说袍哥会主要在川、滇活动，而哥老会主要在湖广地区活动。

当初闹长毛的时候，天地会、小刀会主要输送人员给长毛，哥老会则没少出人给湘军。而曾国藩解散湘军后，这些人被裁汰的湘军又加入了天地会、哥老会等组织。而这些有湘军背景的哥老会成员，又独立出哥老会的一个大堂口：潘门。

那么在帝象的家乡两广地区，最大的门派是三合会。三合会得名于洪门的一个切口，也是大家熟悉的那句词：“三合河水万年流。”传说中的祖师爷是少林五祖中的方大洪。广东不光有三合会，也有哥老会，双方系出同门，倒也和平相处。

帝象在“上书李鸿章”事件之后，决定也搞个帮会玩玩。这个帮会的最初蓝本，还真不是洪门模式，而是拜上帝教模式。

洪天王和冯南王搞教义的时候，比前辈们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平均”、“驱除鞑虏”、“均田免粮”还是有点进步的，毕竟有这么多前辈可以学习，所以长毛的口号集合了朱元璋的“驱除鞑虏”（民族主义）和李自成的“均田免粮”（忽悠主义）两大特性，再配上君权神授和宗教主义，长毛的这套大杂烩还是很有煽动性。

帝象在长毛的基础上，大讲民族主义。1894年，帝象来到了夏威夷首府檀香山，一改当年反关二爷的脾气，力陈国家倾颓、民族危亡，忽悠檀香山华人踊跃捐款。

有人说，帝象忽悠檀香山的百姓捐款，类似于今天的诈骗短信“我，乾隆，打钱！”

其实不然，1894年的帝象，目标客户是大户。在天津企图忽悠李鸿章未果之后，来到檀香山忽悠的是永和泰商号的老板刘祥，Bank of Bishop and Co.,Ltd.的华人经历何宽等大户，帝象成立的帮会叫兴中会。帮会的宗旨是“振兴中华，挽救危局”。

这个口号高尚吧，但是没用啊。1984年的大清，处处都是一片繁荣，到处都在聊洋务运动的伟大成果，别人用一百年完成的改变，大清不到三十年就完成了。国产大轮船下水，你开心的话随时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虽然外国人不买，你自己也不怎么用。大清在1894年的GDP总量是世界第二，虽然人家比的是人均，大清比的是总量。一讲平均赖国内有四亿人，却不提朝廷所谓世界第二的体量是这四亿人赚的。海军是亚洲第一，还是外媒评的。

所以这个时候，讲什么“挽救危局”，并没有什么市场。能玩的口号，还得是传统的那套民族主义的东西。

那什么最实用？还是洪天王的那套东西实用。

因此，加入兴中会的宣誓环节特别有意思。会员们要把手压在《圣经》上，高举右手，朝天宣读誓词：“联盟人某省某县人某某，驱除鞑虏，恢复中国，创立合众政府。倘有贰心，神明鉴察。”

你看这几个关键词：排满、圣经、神明，直接脱胎自洪天王。

但是，兴中会和拜上帝教有个根本区别，他直销的地点不一样，忽悠檀香山华侨跟忽悠广西农村的老乡那也不能一样。

忽悠华侨，不能用上帝的二儿子那套，所以兴中会提到了“合众政府”。既然是“合众”，那就意味着不能搞传统帮派那样等级森严的组织，得有个近代会党的样子。

怎么体现兴中会是个近代会党呢？那么会长的人选，来自于那些伟大的人都讨厌的模式：选。

这一选，出钱最多的刘祥高票当选，成为了会长。何宽紧随其后，成了副会长。那你想想看，还有帝象啥事？后来没多久，刘祥因未知原因，退出了兴中会。

帝象不在檀香山玩了，这帮人动不动就选，太过分了。帝象直接回了香港，在1895年初成了兴中会总部。恕我孤陋寡闻，还没听说其他哪个组织是先成立分部，又成立总部的。

香港那是帝象的大本营，有“三大寇”，有陆皓东，还有尤列。

尤列是个必须要提的人，他是辅仁文社的成员，辅仁文社的宗旨是：开通民智，尽心爱国。在尤列的牵线下，帝象认识了香港名人杨衢云。

杨衢云是辅仁文社的老大，杨老大带着辅仁文社并入兴中会总部。然而帝象又郁闷了，香港从1840年开放之后，民智大开，在这里搞会党，也得用那个让领袖们讨厌的模式选出会长。

帝象先说明情况，这次不能选，他必须当老大。杨衢云不干啊，他可是带着队伍来的，人数比帝象的多多了，凭什么不能当老大？

双方争执不下，那还是选把。

很不幸，帝象又落选，香港第二位华人议员黄胜的儿子黄咏商当选临时会长。会员每人教5块银元，会领导承诺建国后每人返还100块银元。

黄咏商认为帝象给的口号太离谱，所以改成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

一定要记住这两回会长是怎么来的，这可是解开近代一些仿佛不合逻辑事情的钥匙。

这话说着说着，就到了1895年。这一年啥事最大？当然是甲午战争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这种情况下，帝象趁着大清和倭国单挑，决定帮助倭国搞大清。

帝象在香港认识一个开照相馆的倭人叫梅屋庄吉。甲午战争期间，帝象跟梅屋庄吉讲，说欧洲人欺负亚洲人，亚洲人要团结起来对抗欧洲人。但现在很不幸，中日开战，天下大乱。但是我们要团结，要打倒清朝，保卫亚洲。

梅屋庄吉很开心，这么有觉悟的中国人再多点，那就大大的呦西了。所以帝象要在这个节骨眼举事，梅屋庄吉绝不吝惜捐款。

梅屋庄吉不仅帮帝象筹措资金，还去帮帝象买武器。但是，梅屋庄吉就是个商人，他那点钱怎么胡花都行，但是搞这种大事，可真就不够了。

于是，梅屋庄吉把帝象介绍给倭国驻香港总领事中川恒次郎，想让倭国提供援助。中川不像梅屋庄吉那么没出息，虽然他也认为帝象这种人如果再多点，那确实是大大的吆西，但是中川怎么看帝象这个人都不像是能成事的人。

但是帝象言之凿凿，只要有钱有枪，他就能成事。虽然兴中会现在不济，但是哥老会厉害啊，有了钱就能买哥老会人员参与，绝对不会比当年的洪天王差。

中川一看事太大，自己没法做主，就告知倭国外务省。外务省就问中川是否了解帝象有多少人马，有什么计划，成功后能给倭国什么好处？

中川难以回答，他也不知道帝象有多少兵马，最后只好口头奖励下，并未支援武器。再说了，当时倭国也到了强弩之末，武器非常短缺。

帝象见倭人不信任他，于是决定干票大的给倭人瞧瞧。

然后，出事了。黄咏商是临时会长，但不管事。你想啊，兴中会除去黄咏商之后，老大是谁？杨衢云吧。那你帝象搞这么大的活动，有没有问问杨老大的意见？这可是起事，万一成功了，那就是建立了新的国家。那么这时候，谁是老大，谁就是新国家的大伯理玺天德！翻译成今天的汉语，叫大总统。

双方一言不合，抄家伙对立。还没起事呢，兴中会内部因为争权，开始了内讧。根据后来反动派自己讲，说帝象把大伯理玺天德让给了杨衢云。但是你琢磨琢磨，帝象实力不如人家，再说帝象也不是伯理玺天德，让从何说起？难不成我国足每次输球，就是把赢球的机会让给对手？

这件事其实很明显，如果双方撕破脸动手，身为洪门成员的杨衢云比当时的帝象强得多。那如果和平起来用选的，帝象也选不过杨衢云。最终的结果是，杨衢云当了大伯理玺天德，帝象任秘书，拥有起事的指挥权。

帝象潜伏到广州，设立农学会，打着聊新农业问题的幌子，招收会员，联络三合会，暗中部署，打算在当年的重阳节起事。

结果事情还没开始，运送军火的“保安号”货船被清军查没，起事还没开始就是败了。在清军的全城搜捕中，陆皓东被捕，后被处死，帝象紧急解散洪门人员，逃往香港。

清廷震怒，全球通缉帝象和杨衢云。香港当局认为帝象和杨衢云的存在危害香港的繁荣和稳定，于是把帝象和杨衢云驱逐出境，不抓他们就是给面子了。

帝象由香港逃往澳门，由澳门逃往倭国，开始了首次流亡倭国的生涯。

杨衢云跑路新加坡，后来跑到了南非，再后来才去了倭国。

这就是传说中的乙未广州起义。

那么说清廷就抓不住帝象了吗？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清廷还真抓住过一次帝象。那么帝象是怎么逃走的呢？下节课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