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珠仙草:“本是天上仙,何苦降人间?”

文/柳桐

“只因西方灵河岸边,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霞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曹公仅用一句话为我们勾勒出了一幅仙境。而细细读这句话,就会被一次又一次的感动:人类永恒的话题——爱情。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木石前盟”就给了我们很好的回答。上辈子你给我甘露之恩,这辈子用我全部的泪水还给你。若无相欠,怎会相见? “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是为绛珠仙子。说来也奇,一个不过为灵河边草木施以甘露的的举动,却何曾想竟救了这株草木的生命,使她得以成仙。而她“五衷内对神瑛侍者郁结着缠绵不尽之意,一心回报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可见啊,绛珠仙子带着宿根、宿情、宿恨而痴情于神瑛侍者。

天上的时光太漫长,总会想起人间的过往。而凡人却总是因为忙碌,而又向往天上悠然的生活。天上人间,到底还是不称心的事太多。“恰神瑛侍者凡心偶炽,趁此昌明太平盛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神瑛侍者就此一去不返,空留下绛珠仙子日夜思念。女人呀,总是痴情,“他既下世为人,我也下世为人。”却不知只这一句,竟勾起多少风流情债!原本可以在天上逍遥自在的仙子,只为还甘露之恩,却落入凡尘。

当神瑛侍者历经钟鸣鼎食之家,遁入空门之后再度归来,倚门回首。一生穷奢极侈,拥有贾府万千宠爱,却独独不能得到自己心爱之人。把黛玉当作天上掉下的神仙一样,珍惜爱护,到头来,镜花水月缘尽空。在天上,俯瞰太平盛世,入红尘,钟灵毓秀为伴,遁空门,看尽人间悲欢离合。此真为:“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也不知绛珠仙子在重返太虚幻境后,有没有为自己的这短暂又绚丽的一生所感慨。回想起出生在姑苏书香门第,做了闺门小姐,只不过三四年的孩提光阴,却从此开始了她与泪水为伴的生活。先是弟弟早夭,随后母亲病逝。是林黛玉生命中第一个打击;进入贾府无依无靠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是她短暂生涯里的第二个打击;接着父亲病逝是她生命中第三个打击;年龄渐大,婚姻无人做主,一身才华却与病魔相伴,是第四个打击;宝玉和宝钗的婚姻,又成了生命中最后一个打击。回到太虚幻境后的绛珠仙子忆起这一切之后,是泪水依旧还是淡然一笑?“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黛玉焚稿,想必是绛珠仙最难以忘怀的时刻:“黛玉这才将方才的绢子拿在手中,瞅着那火点点头儿,往上一撂。紫鹃唬了一跳,欲要抢时,两只手却不敢动。雪雁又出去拿火盆桌子,此时那绢子已经烧着了。紫鹃劝道:“姑娘这是怎么说呢。”黛玉只作不闻,回手又把那诗稿拿起来,瞧了瞧又撂下了。” “焚稿”的情节,固然是恰如其分地表现了此时此刻黛玉的心境,并使其思想性格又一次得到了升华。可是我又不禁想到,人们不是只有在给逝去的人寄托物件时,才会采用焚烧的方式吗?此刻黛玉知道自己已命不久矣,身边万物虚空。唯有这诗稿可以焚烧,这又何尝不是想让诗稿一直陪伴自己?在天上也要继续这段感情,带着诗稿来怀念自己的坚贞、纯洁的爱情!

我想啊,绛珠仙子已经带着诗稿回到了太虚幻境,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仙台楼阁,并把诗稿藏在阁楼深处,时不时拿出来翻阅一番,人间种种,不过是过眼云烟。“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而那神瑛侍者,在佛门中圆寂,再次回到天上,望着绛珠仙子淡淡的笑容,和当时在灵河畔一样美。

附:夜雨灯窗品红楼,红楼一梦,终身难醒。我爱好《红楼梦》。江湖夜雨十年灯,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我爱好武侠。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我爱好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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