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话素本】大山的女儿（小说）（十六）
大山的女儿（小说）（十六）
早起，彩凤按照城里习惯到外边遛遛。
她走出院子，站在高台阶上眺望：远山淡淡，岸柳青青，炊烟袅袅，多美的一幅田园生活画卷啊！为什么当初自己哭着喊着要离开这地方？
“彩凤，看什么呢？”
哥哥走出来问。
“哥，你看多美呀！”
“是啊，现在咱家乡比你离开时好多了。”
忽然，彩凤想起了什么，走进里屋：“哥你看，我还给你带身衣服呐。梦特娇的，大品牌”
“啥品牌不品牌，一个庄稼人，能穿出什么好样？”
“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回过头对嫂子歉意地说：“没说嫂子也在，下次给你弄件花衬衫，穿上一定很美。”
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俺又不出门，给谁看呀？”
“我哥呀！他喜欢你美丽的样子。”
这时，哥穿着新衣服从屋出来问：“行吗？”
“太行啦，这衣服多抬人。嫂子你说帅不帅？”
“还真是的，比结婚时都帅！”嫂子夸赞说。
彩凤说：“等把花衬衫拿来，咱补一张结婚照。”
三人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这衣服很贵吧？快别乱花钱了。”
“没花钱，我自己开的服装店。”
“是吗？咱妹子当老板了？真了不起呀！”哥嫂同声夸着彩凤。
“哦，对了，后天是咱爹过世百日，给爹烧两张纸吧。”哥说。
“这事闹得，差点把正事忘了。去，后天一早就走。”彩凤回答。
日头刚上树梢，张家兄妹俩拿上铁锹和贡品等，趟着露水，上了后山坡。
在爹的坟前摆上贡品，点燃烧纸……
“爹，我和凤儿看你来了。你离开我们一百天了，我们想你呀！爹，儿子不孝，对不起……”
彩凤抽泣着：“爹，你走得太急了，我还没好好尽孝呢。今天带来你平时最爱吃的猪头肉和花生米，还有老白干，还有钱，大票、小票都有，你别不舍得花。在那边把妈照顾好！”
兄妹俩声泪俱下。
最后，给坟上了新土，跪地磕了头，才抹着泪离开。
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初中同学王勇。他坐在小车里隔着窗子喊一声：“张彩凤——”
彩凤一扭头，王勇惊喜地说：“真的是你，十几年没见面了，缘份呐！”
张彩凤定睛看半天才认出来：“是大班长吧？”
王勇探出头问：“这是去哪儿啊？”
“给我爹上坟刚回来。”
他指着身边的志强，小声问：“这是——”
“俺哥。”
“上来吧，捎你一段。”
“不了。拿铁锹怪不方便的。”
“也好，我先去县里开个会，这是我的名片，不走，咱同学聚一聚，十多年没见了。”
张彩凤爽快答应：“听你安排。”
王勇的小车一溜烟似的上了国道。
彩凤看着手里的名片：xx县委秘书。好家伙，爬得够快呀。
周末，醉八仙酒楼，聚义堂雅间，张彩凤和久别的同学聚在一起，唠不完的当年嗑。王勇行使“班长”的权力，站起身用手示意大家安静，“开场白”开始了。
“各位，各位！留在咱们县的同班同学总共有七个，傻大胆因经济问题进去了，金丝镜到上海出差了，其他五个都到齐了。平时大家忙家务、忙工作很难聚到一块，今天借着张彩凤回乡的机会大家聚在一起，一是大家见见面放松一下心情，二是给咱们的班花张彩凤接风洗尘。一日为同学，一生不了情嘛！程序是这样，利用一点时间简单自述一下自己的基本情况，增进了解和友谊，而后合影留念，然后开宴一醉方休。下面从你先开始吧，洋芋头——”
杨毅清了清嗓子说：我叫杨毅，外号洋芋头，初中毕业后考上了高中，没念完就文革了，知青下乡大潮时我回了乡，修理三年地球。后来抽上来教书，现在是马家堡小学代校长。
我叫徐运来，平时不爱吱声，同学们叫我徐老蔫。初中毕业后参军入伍了，在部队里锻炼得强壮了、不蔫了，服役6年转业到咱县当武装部干事，一切都顺溜。
“下一个，接上，别卡壳。”王勇说。
该我了，我叫柳娜，在班里胆小爱哭，不知哪个坏小子管我叫泪涟涟……后边的话让他说吧。
徐老蔫站起来说：权力下放了，我就替她说说。这是俺家领导，俗称贱内，那口子。我追她八年才追到手，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还挺争气，第二年给我生一对双胞胎，在只生一个好的年代，一次受累儿女双全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行了，行了。”柳娜把话题抢过去，“就你本事大？害得我丢了会计工作成了全职妈妈，整天价换尿布、喂奶烦死了。孩子入托了，我才回到机关管收发，混个临时工，这辈子都让他给我毁了。”全场报以爽朗的笑声。
该我了，我叫郝帅，嘴大声高，班长赐予我雅号：蛤蟆。我自个觉得我也挺帅，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胳膊腿哪样也不少，楞是没有女人看中我。20大几，处了一个，见两面人家就不干了，我也不知道为啥？30多找了一个二手货，过了三年，说我不是男人走毬了。至今，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事业上也不顺，原先在镇上一家饭店做小工，老板说我吃得太多给辞了。后来经朋友介绍在一家国企当保安，企业裁员，一刀给我切下来——下岗了。后来和朋友合资开了个休闲会所，头几年收益挺可观，开着开着一张罚单送来吊销了执照。郝帅呀郝帅，哪件事儿干得也不他妈的帅……
“好了，蛤蟆。牢骚话就不说了，吃亏就吃在这张破嘴上了。下面该我了，名字大家都知道，王勇。初中我是学生会干部，高中是学生会主席，没念满赶上文化大革命打碎了我的大学梦，幸亏有推荐工农兵学员的政策才圆了我的大学梦。三年后我响应哪来哪去的号召，分配到县委宣传口干了五年，后来调到县委秘书科，实行公务员制度我被任命为秘书长，说实话我的仕途还算顺风顺水。在上大学时认识一位陕西姑娘，两年后我们结婚了，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她，只因为先斩后奏砸到手里了。”
王勇偷眼看看身边的彩凤，他鼓足勇气说下去。
“现在我暴料个小秘密，上初中那会儿，我暗恋着张彩凤。那时不懂什么爱情，也不知道怎样表达，就觉得她好看，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吸引着我。你别不好意思，我们都是为人妻、为人夫的人了，说说我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没别的意思。”
“班长，讲得好！这才是真爷们儿，勇者坦荡。”
“蛤蟆，你起什么哄，闭嘴。”
张彩凤脸色红一阵粉一阵低头不语，她真不知道班长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早知道王勇曾暗恋她多年，说不定会接受另一种命运。
“张彩风，你也说说吧，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班长点名了。
“好，听了大家说的关于自己的故事，我很羡慕也很佩服，你们都是公职人员，有的还当了官，前途无量。我呢，马尾串豆腐提不起来。在你们面前我很自卑，一个穷字注定终生。因为穷我止步初中，因为穷我远嫁他乡，希望找个好男人，安稳过日子，但是我错了。后来我开了一家服装店，才悟到人生的价值，苦点累点没啥，最难忍受的是社会不公和内心伤痛。我咬着牙熬过那些日子，心里千百遍地默默盼念着风雨过后是彩虹。服装店刚开业不久，恳请各位老同学照顾一下生意，我发财了下次聚会我做东。”
王勇又煽情了：“听听，这就是咱班花的效应，这就是做老板的气度，咱大老爷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各位，大家大小是个头，主管一个部门或一个单位，在职权许可的范围内能帮就帮她一把，下顿让她请！说到吃饭还真有点饿了，服务员——上菜！我们边吃边聊！”
来，为同学们相聚，为大家共同发达进取、平安健康干杯！斟满酒的杯子在空中碰响。酒过三巡，菜品五味，同学们喝着、聊着，聊着、喝着，直到尽情、尽兴……（待续）
作者：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