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 | 胡庆军:诗六首
北方的冬天
胡庆军
风,是从西伯利亚吹来的
雪,是天宫的面粉厂散落的
寒冷,把动词凝固成了名词
那些色彩,被一种最纯洁的单色覆盖
一只麻雀,缩着脖子在光秃秃的树丫间愣神
北方的冬季,阳光都走不到地上
坐在窗前,喝高度数的老酒
说道着古往今来、家长里短
田野里,雪下是春的萌动
那些快乐孕育滋生了温暖的文化
穿越历史的时空,我看见整个北方的日子
弥漫着五谷之香的味道,柔软舒适的棉被让人沉浸在梦乡
可以在北方的冬天找到生命的方向,哪怕晒晒太阳
哪怕坐在一个无风而向阳的角落,品一杯茶读一本书
然后信手翻来微信上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然后呆呆的坐着
在一份静谧里,任思绪天马行空
在北方的冬天,会莫名的想起春天
当最后一片枯叶在风里翻滚,北方被装扮成晶莹剔透的模样
记忆,就变成了凝固的风景画
风不大,就不是北方
雪不大,就不是北方
没有寒冷,就不是北方
有一种冷叫晒太阳
在北方的冬天,有一种冷叫晒太阳
有一种暖,与乡村的冬日的风重叠
阳光很干净,眯着眼睛的老人
说那些自己也记不清的人和事
生活的印记刻在他们的额头
一些细碎的语言,覆盖了青春和岁月
北方的冬天,演绎了一部无言的编年史
穿越灵魂,阳光丈量着北方的厚度
用乡村纯朴的哲学支撑了北方的故事
那样的场景很朴实,那样的话语很温暖
张家的姑娘要嫁人,李家的媳妇不懂事
老孙头住院了,刘阿婆去儿子家过冬了
落叶在他们的述说里飘零,北方的冬天在他们的说笑里温暖
北方的冬天很冷,北方的冬天里
有一种最真的幸福与阳光有关
除了谈一些家长里短,他们也会说说政治
当然他们说的最多的莫过于自己曾经的点点滴滴
说累了,他们都会抽几口自己卷的旱烟
阳光下他们都很自在,留下了一个个安静或者守望的身影
苦和甜都藏在他们的皱纹里
冬阳下,老人们一声咳嗽也会丰富北方的冬天
墙根下,路边,那些老人
说着家长里短或者回忆着青春
穿的暖了,吃的饱了,便是真正的好日子
我是一辆小黄车
我看着很单薄,在公共交通的画板上我补充进色彩
覆盖了公交地铁到达不了的最后一公里的区域
我就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停放
仔细看看,我不是很丑
如果可以,我愿意做时光里最快的穿行者
风里雨里,我把轨迹划成一首诗
吟诵、慢读,印证文明的经纬
把过往在日子里,一针一针缝合
我不愿意身上有刀刻的痕迹,不愿意有多余的捆绑
只要用手机扫一扫,就可以骑走
在大街小巷里留下的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我感动于城市里某些景观,有形的、无形的
偶尔的停放,积累起千丝万缕的依存
那些地名,在茂密的楼群里丰富城市的词典
随手在线装的史书里种植下一片庄稼
然后让城市人收割,然后在某个角落饮酒
密码解锁,像极了人生设计成的封面
在画稿的空白处,一行行汉字变得简单安静
隔着所有的憧憬,顺着时尚的节拍以及最初的感动
数字紧靠着数字,简单的组合成了唯一的语言
谁的目光不断流过我们的身体,谁在用心掂量灵魂的重量
或许没有人在意,一辆单车能测量人性的高度
静下来
任天边的夕阳飘渺
心有铺陈,一段尘封的记忆浸染生命
那些风景与风月无关,那片云
被谁挥动的衣袖带走
静下来,静下来
美丽是一定要用脚步丈量的
邂逅以后,岁月轻摇
从那里到这里,从春到冬
每一张照片都是凝固的光阴
每一个画面都是自然馈赠的明信片
那些惬意展开,从一声鸟鸣开始
那些情愫展开,从一溪流水开始
开始或者抵达,负载了厚重
浮躁被覆盖,寻回一点点的宁静
都可以所有的心情都温暖了
是你越来越远的背影
身份
夜幕降临,在我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
孙大姐的身影还在忙碌,刚刚监管员来过
还没等孙大姐打招呼就一顿呦呵,孙大姐赶紧弯下腰
不声不响地清扫自己所辖区域的每一个角落
如同黄色的玫瑰,那么倔强地绽放在马路边任路人评说
一张废纸从开过的车窗飘出,孙大姐忽地心情就沉重起来
她想起儿子或许现在已经放学了,不知道他是否看见自己清晨压在饭桌上的纸条
沿街的写字楼,那些霓虹炫耀着某种身份
下午,小组长过来让孙大姐一定要把路多清扫几遍,守在路上
省上的领导要来视察。她笑一笑问今天晚上领导视察呀
微光,在夜幕里闪烁如同目光里流动的星
满地是细碎的沉默,孙大姐把自己的幸福和儿子的幸福握紧
握成一把衡量整洁测量沉默的尺子,把日子的厚度以汗水的名义敬重
城市的画轴里,没有孙大姐的名字
一个人、一家人、一个城市,在慢慢地变美
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想起儿子写过的一首诗——
从晨曦微露到万家灯火,汗水的洒落让卫生、整洁和文明伴随
能有多少人可以理解,我们的劳动是让每一个人都优雅地生活
张阿婆走了,她留下的那幢房子空落落
张阿婆最终没有等到儿子赶回来
张阿婆去世的时候,枯黄的脸
总让人想起她常常蒸的碱大了的馒头
远方听不见乡村的哭泣,在别人的城市里
张阿婆的儿子和儿媳背井离乡
岁月里,那些鸟翅也飞不到的高度
是比张阿婆的愿望还要高的高度,没事的时候
她最爱拿着当初与老伴拜佛求来的平安符发呆
邻居们都说,那是老太太想儿子了
张阿婆的生活很简单,简单的如同每天太阳东升西落
日子被填充进白粥、红薯、自己腌制的咸菜,每天睡到八九点
然后悻悻地爬起来,坐在门前晒太阳
儿子和儿媳去了远方,如同失踪了一样
偶尔会托人捎来一些口信和钱,然后又像一圈圈炊烟散去
乡下的每一个日子都默不作声,一阵风吹过
张阿婆会和路过的人摆摆手,然后掰着手指
细数着过年的日子,她说过年就能见见孙子
就能听听那声久违的“奶奶”
如今,张阿婆走了,他没有等到再过年
乡村昏黯的月光里,四季依旧成为那种萧索的风景
张阿婆曾经说,最喜欢回忆乡村昔日的欢声笑语和鸡鸣狗吠
但如今那些声响淡了,仿佛被时代的步伐渐渐掏空
张阿婆离开了,最后时刻海在呼叫儿子的名字
她留下的那幢空落落的房子,填满了遗憾和期盼
岁月的秘密在乡下没有遮遮掩掩的章节,那些脚步
从张阿婆去世前徘徊到张阿婆去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