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谢文雄：【梦中醉里几曾有】（散文） / 开普饭

梦中醉里几曾有

作者：谢文雄

笔直的乡道上，一排排乡土树种小叶榕枝繁叶茂撑起一片片绿荫，荫佑着南来北往、行色匆匆的过客。

时达初夏时节，同样是乡土植物的喇叭花灼灼开放，姹紫嫣红，婀娜多姿，煞是耀人眼目。值得一提的是，喇叭花属于藤蔓植物，需要“依托”他物才能更好发展。你看，喇叭花长在没有什么东西可攀附的田间，只能到处缠绕，贴伏于地面，再怎么折腾也无法长进；一旦喇叭花缠上小叶榕，其花朵开得更加灿烂，其叶子更加茂盛，其风采盖过了小叶榕。有了攀附物，喇叭花出尽了风头，大摇大摆，招摇过市，骄傲得像公主，形成“圈子美妙境界”；而小叶榕却默默无闻，为他人做嫁衣裳。

有背景的人就像乡村的喇叭花，不用依靠自身奋斗，顺顺当当上了他人枝头，风风光光，衣锦不用夜行；而靠自己的人，就像小叶榕，虽然艰辛备尝，但根深叶茂，一旦大风大浪来临，自然独当一面。此外就近随物依附的喇叭花，就像踩着他人肩膀飞黄腾达且不再顾后之人，容易被人们瞧不起。

无论是精忠报国、耿介刚直、吞钉嚼铁、豪气干云的岳武穆，还是“公道久而论定，何处更得此人”、“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于谦，抑或是“莫道死后无猛将，忠魂依旧守辽东”的袁崇焕，乃至被康熙大帝誉为“方知海外有孤忠”的郑成功，都是戴天履地，可昭日月。他们都是有背景的忠臣良将，但不懂得像“喇叭花”一样，顺势攀附，识时务乞怜于新主；仍忠于旧主，肝胆相照，义薄云天，吞钉嚼铁，历来为后人，哪怕是刀锋相见、各为其主的敌手千秋万代所敬仰。

时代在前进，不是“忠臣良将”的草民百姓，已不再拘泥这些传统的东西，而是不断寻求人间美妙境界。

唐代大诗人王勃在《滕王阁序》中写道：“遥襟俯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四美具，二难并。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指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其中，“四美具，二难并”的情景，是“人生在世”所遭逢的最圆满、最令人迷醉的、最趋之若鹜的“立身处世”境界，历来为文人雅士所追捧；有的人穷尽一生，夸父追日般追得筋疲力尽，都无法得偿所愿。

时代不断前进，人生美妙境界的追求也不断推向极致。不久前，香港大公报记者龙太曾告诉我，其实，人生的美妙处应该是“梦境”和“醉眼朦胧”时。而梦境是可遇不可求的；醉里却是随时唾手可得。起初我大惑不解，后来终于“悟透禅机”，莞尔一笑。

你想，梦不仅有“黄粱美梦”。在梦里，就是愚不可及的人进入小人国、或儿女国，也可梦到成为“东床快婿”，既能权倾一时，又走了桃花运。在梦里，还可以娶媳妇，所以叫“想得美”。在梦里，那梦寐以求的好事，竟然君临凡夫俗子的头上。在梦里，能梦到抱得美人归，红灯帐里卧鸳鸯，同床共枕，赴巫山邀云雨，颠鸾倒凤，欢爱无穷。当然，只要是饮食男女，同样会有怪梦、异梦；更有噩梦、恶梦，但只要醒来，就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人们记住的只是甜美的梦境，恶梦中的情景最容易被忘个一干二净。

而在醉里，那仿佛已经被流放、发配到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古战场，接受战火的洗礼；或被放逐到漠北戈壁，在牧羊挤奶的岁月中苦其心志，啖肉剥皮敲骨；或被发配到锡兰附近海域没有人烟的小岛，让海浪伴其入眠；醉眼朦胧中，就像被发配到格兰陵岛，一次又一次和爱斯基摩人乘坐狗爬犁，穿行于苍茫大地，北极冰山雪地寒彻骨髓，冻得鼻冒白烟浑身发抖；或被放逐到西伯利亚，让漫天风雪包裹着他。

一切的烦忧都将抛诸九霄云外，一切都将还原真性情。这酒后吐真言就是人性还原的印证。半醉半醒之间，恍恍惚惚之际，过去不敢说的话，终于一吐为快，胸中块垒消失殆尽，随后为之心清气爽。所有的怨气、怒气、闲气、火气、戾气、奴气……一股股泄泻而出，干净澄明；所有的烦忧、苦闷、犹疑，首鼠两端、进退两难、徘徊惶恐、蹒跚踯躅……挥之而去。过去不敢想的心事，也终于想人之未想；更为重要的是，清醒时未敢做的事，放开手脚干了，如“酒壮行色”，不带走一片云彩就可以漂泊四方了。

梦中醉里，不知文章得失，人生宠辱，白眼嘲笑，诽谤轻蔑。

多年苦苦跋涉于生路、情路、心路，已然身心俱疲，满脸沧桑，乃至伤痕累累。

有道是，俗海浊浪排空，波凶浪险，阴风怒吼，巨鲨出没，礁石交错而林立……稍不注意，就会有覆顶之灾。小心驶得万年船，长养心田似海洋。因而渐且将“跳动已显无力”的寸心置放于红颜知己处，相信在轻轻的抚慰中得到疗治。然后再舔干伤口，重拾行囊，继续精神放逐，精神流浪。

在没有羁绊的岁月里，但愿伤心的人儿别再喝闷酒、苦酒；从此之后，让人肝肠寸断、泪如泉涌的《窦娥冤》不再唱起；在“暖玉含春、静香依影”般山水中寻求到永远的安宁，回头再建多年魄牵魂绕的“梦中醉里”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