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在初三【李冬梅】
毕业的骊歌悄悄响起,像幽静的林间淌过一脉清流。看着青春飞扬的初三学生,我的思绪禁不住穿越长长的时光隧道,去复活那首属于我的骊歌。
如果非要用一个字形容我的初三生活,我觉得“囧”字再恰当不过了。
我们那时,小学是村办的,初中是合办的。说是初中,不过是露天野地盖了八间红砖瓦房,三面山,一面洼,学校就坐落在凹地里。没有校门,没有围墙,真正的开放式学校,随便哪个方向进校,都可畅通无阻,四通八达。
那时生活的确不太富裕,我记得升初中时,书费带学杂费加一起,还不到十元钱。可能是吝惜那点生活费,尽管家里离学校有三、四里路那么远,我也每天来回跑趟,不住校不参伙。每天都脚步匆匆,中午的各科作业,像打仗一样紧追慢赶,有时干脆扯过住校生的拷贝一下。直到上了初三,因为时间紧,再加上晚自习放学迟,早上到校早,迫不得已才住了校,不过仍然跑趟回家吃饭。
学校的男女宿舍是一间教室那么大小的屋子,挤满了三个年级的学生。条件那是相当的简陋,不用说床铺,连砌个砖搭个板也是奢望,全部席地而卧。只不过地上撒上一层麦秸秆,有条件的铺张席子,次之的个塑料布或麻袋片,或是干脆什么也不垫,旧单子旧褥子旧被子,本就耐脏。从门口对面一个挨一个排着,成U字状,中间一个窄窄的小过道。一盏昏暗的电灯,一地黑压压的床铺,使我后来学到《包身工》时,莫名地有些身临其境之感。
学校前不挨村,后不靠店,连个水井都没有,吃水、洗脸,都得跑到离学校最近的村里去挑去抬。最近村也有二里多路,上坡、下坡,对于半大的孩子来说,抬水也非一件易事。不过,轮到做值日,大家也会心甘情愿地去做。因为用水不方便,男生几乎都没怎么洗过脸,洗脚更不用说了。女生好歹还讲究一点,每天用吃饭的洋瓷碗,舀上一碗水,偷偷藏在教室前面的花池里,方便早上抺一把脸。记得冬天,碗里的水结冰,早上干脆捣碎,抓着冰碴胡乱对付一下。好在学校每周三,会让住校生回家一趟,顺便整理一下个人卫生。学校西面依山有一条水渠,每每流水的日子,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像过节,不仅抬水方便了许多,就连洗碗、洗脸也便利了许多,男生更是趁机讲究了许多。
那时教室没有电棒,印象中只有一盏电灯,不过经常停电。一停电,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趁机溜走,大家都很自觉得点亮小煤油灯,一人一盏,看书做作业,丝毫不受影响。说起小煤油灯,就是用废墨水瓶做成的,把瓶盖用东西钻个小洞,用铁皮卷住旧时纳鞋用的白棉线,做成灯芯,倒上煤油,一盏简陋的油灯就大功告成了。不过,煤油灯燃烧的烟,鼻子吸来吸去,一下课看吧,个个都是两个黑鼻孔。
学校的设施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所幸我们遇到了一群负责任的老师。学校三个年级十二个老师,课程全开,一个老师身兼数职。比如说数学老师兼教历史体育,英语老师兼教动物植物,语文老师兼教音乐地理,或是物理老师兼跨年级。不过,这样全把式的老师还不全是公办老师,除了校长和从外村调来的物理、化学老师外,本村的老师差不多都是民办。不吃公家粮,家里自然会分地,一到夏秋农忙,老师上完课就得赶回去干活。农村的孩子最不怕干活,为了不让老师耽误上课,班里的学生常常自觉趁着星期天,组织一部分学生到老师家里帮忙干活。那时的我们是十分乐意帮老师干活,觉得好像是天大的荣耀。
高尔基曾经说过“苦难是最好的大学”,也许是初三生活的窘迫,让我们更深深懂得“知识改变命运”的真谛。那时的我们,没有人去抱怨生活的艰苦,也没有人去埋怨命运的不公,大家都心照不宣努力着。早上没有起床铃,摸黑起床,摸黑进教室,没电就点亮煤油灯,要不就搬凳子到外面读书。晚上自习没有老师看,大家自觉看书做题,似乎没有人捣乱,有时下自习也迟迟不归寝,急得老师站在门口大声催促。
现在我每回忆起初三,早已想不起那时到底学了什么,想起的只是初三的囧事,想起的只有默默的努力。有次我们几个同学抱着被子去坡上晒,下午收被子时,忙里偷闲的我们并排坐在小土坡上,望着山那边,望着远处的世界,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将来。几十年过去了,那一幕成为挥之不去的永恒。
难忘的初三时代,像一首永无休止的歌,袅袅余音,穿过风,穿过雨,穿过万丈红尘,久久不落的魂,飘飞了岁月,又从心底缕缕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