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孩子二三事
01 系上红领巾的她
昨晚因为给学校录小视频,老大穿上了校服,今天早上起来,校服没有换下去,还系上了红领巾,好像她真的吃完饭就要去上学一般。
我一开始是觉得她奇怪,然后她说:“妈妈,今天是周一,周一就是要升国旗的。”
然后又问我“今天开始网课新形式,是可以看见老师的那种直播课吗?”
我说不是的,依然还是一些文档。
然后,我帮她把红领巾接下来,这些天来,这是我颇感强烈的一次,想要这场疫情尽快结束。
我一直觉得,孩子是天然喜欢不去学校的,至少我小时候是如此。
于是,我一直忽略了孩子们对于这场疫情的感受,我以为她们没心没肺,其实,没心没肺的恰恰是我,真是讽刺。
其实,她们一直都有受到影响,只不过,她们更有能力随时扯脱,投身自己的小世界里,这就是童心的可贵,不自觉地带着一种积极的前进力量。
也许,我们想要的,只是一份正常的生活,而无论这种曾经正常的生活里,包含了多少让我们不喜欢的成分,在此时此刻,正常是康复,是希望。
正如《人生果实》里的一句话:确定性是很重要的事情。
02 春天要来了,他们呢?
那天,我们把浴室窗户打开了,有风吹入,洗完澡的老二跟我说,妈妈,我真希望夏天快点到来,这风真凉爽啊。
我说,快了,春天已经到了。
她说,是啊妈妈,很快我们就可以去公园看很多花了,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呢?
我说:他们看不到了,有些人死去了就是死去了。
她说:我知道了,他们去天堂了,在天堂里,他们继续帮助别人。
天堂这个词,孩子是从奶奶口中知道的,那是奶奶安放已经去世的爷爷的地方,关于爷爷的一切想象,都跟天堂这个抽象的字眼相关。
我突然在她的话语里,找到了天堂的所在。
我们每个人,活着时都有一个位置,一个居所,但是很多人都对其不满意,有时候是因为羡慕别人而不满意,有时候仅仅是因为自己要求很高而不满意。
于是,死亡提供了另外一个世界,那是每个人在内心深处建造了另外一套秩序,我们按照自己的原则和想法,安顿自己,安顿现实中的人。
这么想来,天堂是必须要的,否则,活着该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
03 妈妈,这个征文我看不懂
身处帝都,总感觉离主旋律近了很多。
这段时间,大概全国的小朋友都在围绕着这场疫情,画手抄报,写小随笔。
我们也一直在写,一开始,我们写了跟病毒的对话,有写给钟南山爷爷的信,逐渐地,写的内容就越来越感觉不适合发给老师了。
孩子没有那么多的主旋律,她只是真实,真实的东西,看起来是很个体的,比如,她更喜欢写一个孩子的理想世界,那里都是糖果巧克力,而且没有作业,她更喜欢替蝙蝠代言,来痛斥人类的残酷。
再比如,我给她看了班上好几个同学写的逆行者之歌,她看完之后说,妈妈我不想写这样的赞歌,我不会写诗,我想给她们每个人画一幅画可以吗?
然后,她继续写她的理想学校,继续她那些跟疫情毫无关系的异想天开,我一边要做读者,一边默默在班级群里沉寂,沉默是因为那里有一种氛围,是你可以只是围观,但是不要独树一帜去破坏的,那就是持续的关注,持续的赞美,恢弘的集体主义精神,个体让位于疫情的史诗叙述。
上周收到一份征文通知,我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
我感受到自己内心的一丝渴望,写东西是她的兴趣,为此我想要给她建立一些信心,希望她能有些成绩,于是我让她自己读一下征文内容,她看了前半部分,跟我说,妈妈我看不懂,我说那部分不用懂,因为我也不懂,大概意思就是围绕现在的疫情展开,然后她接着看,关于中心思想部分,她直接说妈妈这个太难了,我写不了。
是啊,英雄主义,奋斗精神,这都太抽象了。
孩子的心灵里,究竟装着什么,我们还愿意了解吗?
好像不愿意,我们要从小就让孩子当喉舌吗?
正在纠结之余,我听到了道长的一段话,原来,跟我一样困惑的家长大有人在。
可是,我自己差点掉进坑里。
他说:写作最关键要确定读者,那最重要的读者首先是自己呀。
所以,写作首先要真诚,无欺。
否则,谁还会爱写作呢?谁还会爱看作文呢?
谁愿意用别人的思想要武装自己的头脑呢?
谁又可以要求一个本真的孩子,去通过迎合她人来获得赞美呢?
在她还没有充分体察自己之前,先去体察别人,她又如何才能成为一个正直勇敢的人?一个心地光明的人呢?
我感觉作文不仅仅是作文,首先是做人。
所以,孩子,你还是继续写你的小王国吧,继续记录你眼中的可爱妹妹吧,继续记录妈妈给爸爸理发的可笑经过吧,这些也许跟主题思想很不相符,但是,她却是真正属于你的记忆。
我想,让她们经历这样的时代,不知道该算是谁的错,作为大人,或许我们都该觉得惭愧。
让她知道,家是一个港湾,在外面无数的生离死别当中,她的家是完整的,安全的,这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