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与图书馆|张涛
公园与图书馆
在我住处附近,有一个公园,一个图书馆。同样两个“近身之物”,几年下来,却发生了两个不同的结果:去公园的次数,远远多于图书馆。
其中原因,分析来分析去,除了图书馆建设晚的因素外,大概几年前就确定了来渭城的目的。——旨在多去几次公园,不枉三十多年农村与乡下的泥腿子经历。
后来,我隐隐觉得,自己去公园是表象,而实质是追求所谓的“文明”。它最初表现为:
这里有渭河,宽阔而泛清。它是故乡河水水量、环保程度的不知多少倍,那些河草丛生,水质发腥,岸边杨柳被挖被砍,小径被野草淹没,等等现象一去不返;
这里人说话“巧”“柔”“甜”,舌头安装了弹簧,一切那么得体礼貌。不像故乡人粗苯拙劣的“大舌头”,动辄开口便是“你乃×的干啥哩”,听者不解为何如此粗鲁,他又是一句“我乃×的啥时说你了”的不以为然的反问。
这里人做事不守旧,总在不断创新中,博取世人的眼球和称赞。不像故乡的人只会守着靠天吃饭的土地,靠着南墙,常说“这白馍油辣子能吃一辈子,就是我们的福气了”的话。——他们幸福的标准,永远那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没有出息。
……
这时,我看渭城的公园,竟比故乡的大那么多,而且漂亮很多。尽管,故乡的人事——蒸馍吃面、朝天唢呐、窑头陶瓷等生活场景、风土人情、秦韵秦腔,已被渭城“有心的人儿”熔成铁铸、凝成缩影之一,被游览公园的人叫着“好”的欢呼、称道。我也是欢呼、称道者之一。甚至,比那些渭城本埠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完全融入了新生活,如同爱上一种喧嚣。本埠人责备好多规则都因我们而“不成形”。我们不以为然,学着他们的腔,操着他们的调,毅然决然抛了故土家园,挤在这爱及不及的社会主义公园大道上!
后来,渐渐地,我发现这其中的诸多瑕疵:宽阔的渭河每到汛期,河水泥沙混搅,时不时还有人落;“说话得体礼貌”的人们,他们争论的方式,不再明着赤手博,而是暗着较脑劲,忍无可忍时骂句“狗日的”;“善于创新”的人们破坏了一个旧世界,但似乎并不如旧世界……
一次,有上司问交管部门负责人有关交管方面的问题,交通那么乱,你们没辙了?外地怎么管得那么好?负责人一番毕恭毕敬言辞,然后一本正经“汇报”,外地经验不是没考虑过,只是螺丝拧紧了,群众对我们意见大,上级考核也不容易过啊!上司一句“原来情况是这样”后,再无下文。
从此,我再不敢恭维眼前城市——我好不容易追来的他乡文明,就这,还隐去了房价高、快递俏、交通拥挤、宠物泛滥、劣疫苗等瑕疵。那一刻,我成了十足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何去何从,唯有听天由命了。
世上虽无两片一样的叶,但只要用心,寻找两片相近之叶仍存可能。果然,世事懂我似得,在我附近建了一座图书馆。它一度让我不知该说“苍天有眼”“菩萨保佑”“阿弥陀佛”,还是“感谢圣主”,我知道,我只能说简单的一个“好”。
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有多少颓废无知蔓延,便有多少进步力量汩汩涌动,并像大海一样冲击着每一块进步与发展的绊脚石礁。尽管它还未到渴望进步渴望发展人们的心理预期,尽管它还只是一股弱流,不被人们重视。
我在不多去的几次图书馆阅览中,发现单车挎包族迎着朝阳——老头老太太般排队领免费或优惠价身体保健品似的,中年人排队购打折商品似的,孩童兴高采烈买玩具似的——等待图书馆开门,渴望在静悄悄的氛围中寻找自我存在的世界。
中年不多见的我,在他们,以及自身关注先生导师的感染下,反复咀嚼前些年庙宇静心、从此后独卧书房的回忆,丈量故乡与他乡之间的距离,寻找理想中的故乡天堂,从而祭奠我曾生活过的土地,致敬遇到过的人们,低头走过修行的庙宇。
在人世生活,公园,图书馆,又都缺一不可。
至此,我记起熊培云先生《追故乡的人》书里《虚云和尚》篇目中的一段话来:据说虚云老和尚自觉即将油尽灯枯时,将几位弟子叫到床前,递给了他们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几个字,大意是“那些恨我的人,不要恨了,我就要走了;那些舍不得我的人,不要舍不得了,我去去就来”。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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