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向阳 | ​王庄夹河沟

王庄夹河沟

文|熊向阳

站在家门口，放眼西望。村子的西边，六十五步之外，就是王庄夹河沟。

这一段距离我曾反复地丈量，不厌其烦。穿过红薯窖到沟边的那条光溜小路，是我跑出来的。少小时光有乐趣，依稀晨梦弥金贵。夹河沟边芦苇荡，满溪流水花香衣。

河沟是村庄的灵魂，围绕于村庄之外的是河，是堰。点缀于村庄之内的是沟，是池塘。将后王庄一分为二的便是这低吟浅唱、影动倒景的夹河沟。

王庄小学大门朝南开的时候，我就顺着夹河沟一路向南。或走走停停，捕鱼捉虾。那些青白鱼儿，扎把长。或三五一伙，或七八成群，时而机敏、时而寂然。那些单个独行的小虾，反倒是腼腼腆腆。间或静游、间或神思。阳光放纵的时候，水面上会显现另一个我。我开心地疾风小跑，追蝶逐梦。兴奋地推一把铁环，小河笑颤。认真细致地揉那个泥巴，捏个新郎，捏个新娘，捏个泥娃娃，青梅竹马。

新雨足，栀子花开，葳葳蕤蕤，芭蕉叶大，嫩嫩绿绿。夏水欲瓢，沟满河平。沟对面东南角是李海峰家，门前有老桑，黛色参天，枝干窈窕。香叶经风，未经剪伐却如画工笔耕之美韵。飒飒西风，青叶赤飞。犹闻美人灵兰俏笑，醉了流云。

树下开阔一片，可近观水草，可远望田野前村。刺槐花开，晨间听蝉。薄雾凉意，静谧安然。四季里都是欢喜，光阴里自有情调。

把黑土地细微敲打，建立友谊之后。把憧憬和希望不期然地相遇在树荫下，闲散地歇脚。七大姑八大姨，小媳妇，野丫头。三言两语都是诗意，七嘴八舌都是故事。带上麻雀的呼叫，蛙声蝉唱，鸡鸣犬吠。那真真就是一个交响乐团大合唱，演绎着王庄的传奇。

千红万树，风梳雨谱。岁月疯长的不只是野性的呼唤，那些肆无忌惮的非主流，着实鱼畏沉荷花，鸟惊入松萝。人闲长指甲，心闲长头发。一到开了春，男女老少集聚到此。生产队里安排剃头匠为大家理头发。村西头的剃头爷，不知姓甚名谁，庄上姓李人多，多有可能吧，反正小时候就这么叫，他有着一把好手艺。手艺人玩的是技术，精巧妙绝，精心布局。倾注心血与情怀，投入细思与梦想 。

一把剃刀，一把剪刀，一条挡布，一个炉子，一担挑子。这是剃刀匠的标配。清新又温暖的阳光，娴熟的刮剪。似除去那蓬松的草，一把揪住，刮的人呲牙咧嘴的。剃头没假，抱住死刮。好不容易一年剃这么一两回，大都是刮个葫芦飘，落个清风过顶，畅快自在。一根细长的线，在小媳妇，老婆娘那素面上弹拨绞绷，在麻雀的冷眼里，显现出几分美来。小孩子的倒是可爱好看，圆圆的脑门上留一个桃尖，做一个心形，焦猫欢喜。独有小雷叔脑后留了一根细长小辫子，正值电视上演出神鞭，便落了个“小神鞭”之美誉。

夹河沟这水缓而清，鸭鹅嬉戏，村妇们一把棒槌，一盆衣物，觅一石板或石块，捣衣 捶打，伴着爽朗的笑声，日初与黄昏，春华到秋实。沿着河沟一路向北，那儿有村庄的磨坊。那曲曲弯弯的小路别有洞天的美。寂静了点，但心会跟着透明澄净起来，像吟游的诗人，有一种“何处惹尘埃”之感触。不同的树，交错相遇，呼吸吐纳，叶闪金光。眼睛就像被点燃了一盏灯，明亮亮的。流露出的那些惊喜，是我多年以后想起来的忧伤。

高兴的事儿很多，夹河沟的十字路口是精神食粮的好去处。宽松的地方，影幕一扯，男女老少，带上自家小木凳，竹椅子，喝罢汤急匆忙赶来看电影。东一片，西一片，前前后后，人头攒动。一般是爱国主义教育影片居多，抗日战争系列题材的«狼牙山五壮士»，«地道战»，«虎门销烟»，«刘胡兰»，«铁道游击队»，«马兰花»等等反复上映，百看不厌。也有聊斋片，鬼故事吓人。小孩子看的 叽哇乱叫，还会做恶梦。

有时候，有人家孩子满月，或者给老人拜寿则请桐柏皮影戏班子，看“皮影子戏”十分有趣，演出时用一块长长的影屏或幕布,以及照明投影用的灯具物什,早些时候用夜壶灯点油两盏。后来又改用汽灯照明,现在多用电泡照明。在唢呐、锣、鼓等乐器伴奏声中,屏后人员行腔用调,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以高超娴熟的技艺,操持皮影人子一会儿跃马横戈、翻山越岭、动作闪转腾挪、捉对着厮杀,刀光剑影展现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皮影人子都用长扦子挑着，掌扦的人为主要人员,他用双手操作几根竹扦支撑的皮子,引导人子的出场，过场,手指、脚动,翻身，来回翻动,上下舞动，一时道白,一时唱腔,异常忙碌,有时掌扦的独唱,有时领唱,乐手接唱,喜怒哀乐,气氛相当活跃。一场一般两个小时左右，掌扦人满头大汗，胳膊酸疼，很是辛苦，观众看的是笑声不断，人仰马翻。心满意足，依依不舍方可散了。目前这种优秀的传统文化,体现民族精神的艺术仍在山区城乡活跃。

夹河沟的风，吹散了袅袅炊烟。夹河沟的云，飘逸了孩童的梦境，夹河沟的鸟鸣，传唱着舒服的豫剧，夹河沟的树木，记忆下王庄的春秋。夹河沟的水，变成有温度的泪水，流淌在心上，奔跑在思念里，生长在这文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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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熊向阳，网名向阳花开，河南南阳人。南阳市卧龙区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南阳市首届草庐文学研修班学员，入选中国当代百强作家，湖北省襄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校海风文学社编辑，北方文学记者，先后创作发表诗歌及散文一千多首，因为喜欢诗歌，在岁月的沉淀中，不断发现和捕捉创作灵感，努力开创自己的作品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