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康宁:父亲是个秦腔迷 / 轩诚清读(第1531期)
轩诚小语:
康宁兄的这篇文字再次让我泪目......文化的传承亦如家族的绵延一样,自有其内在的血脉与承和的载体,秦腔就是承载了秦人情感与血脉的文化载体,我的父母亲的文字中就有多处讲到奶奶、外祖、父亲等多位亲人痴迷秦腔的情状.
文:张康宁
赏析:梁轩诚
忙完事情,顺路去看父亲。这几天天气不好,不是预报雨夹雪,就是雨夹雪转阴,虽然没有下下来,但是阴冷的天气,使得走在街上,不由得竖起领子,缩起脖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下车远远就看见父亲,坐在由市场制作的岗亭里面,走进的时候,就听见熟悉的秦声秦韵从弟弟买给父亲的那台录音机里面传出来。而父亲则在津津有味的着迷于秦腔带来的快慰中。
看见我进来,父亲一惊,从戏曲中“走出来”,让我坐进去,5个平方的小亭子,父亲摆着自己的烟摊,顺便给建材市场照看自行车,藉此自力更生,从没给我们姊妹几个增加任何负担。炉子里面火苗正旺,而父亲手里还抱了一个小“圆饼”,原来是弟弟给父亲买的一个暖宝。父亲闲暇无事,就呆在哪里看看报纸、喝茶,顺便卖几包香烟小食品谋生。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但是父亲却很怡然自得并且生活过的有滋有味。
最近母亲给弟弟照看孩子,家里的商店也就关了,但是父亲也一刻也闲不住,就给自己照看的车棚里面的小亭子拿点东西,一月千把元的收入,但是父亲仍然起早贪黑的忙碌,并不以为小生意就低人一等或者自惭形秽的。父亲经常说,日子都是人过的,他自己的劳动完全可以养活他们老两口。他们身体健康,就不给我们姊妹添麻烦,这些朴素的语言常常让我感动和汗颜。
父亲喜欢看报,更喜欢听秦腔。我们从小到大,都在父母的秦腔声中灌熟了耳音。80年代农村红白喜事,一般都有“自乐班”吹吹打打唱戏热闹。遇到讲究的人家,就在咸阳人民剧团请大班子剧团去唱戏,一般都是早早一天搭起戏台子,唱三天三夜大戏待客。于是四里八村的相邻,扶老携幼去带着凳子去看戏。冬天的时候常常是老年人戴着花镜,穿着大皮袄,烟袋锅子里面塞满烟叶,一边津津有味看戏,一边熏着一袋又一袋的烟。这些都让我们那些孩子们没有办法,而戏台周围早已人山人海了,陕西俗语说,卖东西的“孝子”,为了做生意,围绕在外围大声叫卖着,看到有需要赶忙迎上去问长问短的。每到这时候,都是父亲的节日,一次都不会拉下的,一屁股坐在戏台前面,往往是第一排靠近戏台底下,目的一是听得清楚,看的清楚,最重要的是,父亲想和人家那些拉二胡的师傅学学,看看人家怎么样拉“过门”等等。
90年代时候,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有钱人家或者农村集体遇到重大事情,还去陕西省秦腔剧团或者闻名国内外的“易俗社”请陕西秦腔名家来农村演出,那场面别提有多热闹了,父亲那才是比过年还兴奋,从前到后一场都不会拉下。无论是折子戏还是“本戏”,他始终都是台下最忠实的“粉丝”之一。
那时候农村电视少,开始是集体有一台黑白的,有专人每晚播放,遇到戏曲节目,哪怕父亲是跑了近乎百里路卖菜回来,还是风里来雨里去下地劳作回来,看戏,是雷打不动的。这些近乎简单的娱乐休闲方式,却始终是支撑父亲在那些艰苦的日子里面坚强扛过的动力之一。后来家里有了那个木壳子电视,父亲每到周三的戏曲栏目,一边看一边和母亲自言自语的哼唱着,两口陶醉在戏曲声中,忘记了生活的艰难和困苦。再到后来,我们上学到了关键事情,父母就主动不看电视了,因为怕打扰我们学习。直到我们都上了大学毕业,父母也来到西安后,看戏的“传统”又回复了,陕西的“秦之声”栏目、戏迷大叫板等,父母说起来头头是道,每场都是那些名家出场,一个都不会差。遇到每年一度的大型戏曲擂台赛,他们也是每期都给于重点关注,饭不吃,觉不睡,但是秦腔,却不可不看。
弟弟工作后给父母买了录音机,在易俗社买了很多原版的秦腔磁带,于是父亲没事就打开录音机,把那些磁带听得都有很多噪音了,但是仍然痴迷的了不得。对于秦腔,就跟如今的年轻人对于超女超男的狂热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时代不同,载体不同罢了。
因了父母濡染,虽然我们姊妹不会唱很多,但是耳朵也是灌满了这种发源于斯,成长于斯的地方剧种。也是在父母影响下,熟悉了很多传统秦腔的折子戏曲目和“全本”戏曲名目。现在我们都成家和工作了,父母看戏的时间也就更加自由。但是,因了母亲不在,父亲就越发忙活,既要照顾车棚,做好工作,又要照看商店,还要自己照顾自己,洗衣做饭的,洗洗涮涮的,所以听戏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今日周末,偶然看见父亲在听戏,感觉特别亲切。在等弟弟下来的时间里,陪着日渐衰老的父亲,一起又陶醉到秦腔的旋律中……
(2007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