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永芳作品：厨房.帐房

父亲一辈子钟爱两个职业，一个是厨房里的厨子，另一个是帐房里先生。

父亲常说“不经厨子手，难得五味香。小时候家里穷，劳力少，人口多，吃不饱，最初想当厨子的父亲仅仅是为了能在厨房里混个嘴饱肚皮圆。可渐渐熟悉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熟练了厨房里的精工细作，熟知了厨房里的五谷杂粮的父亲才发现自己是真正喜欢上了厨子这个行当。

记忆中，父亲喜热闹却严肃认真，爱红火却保守固执。那时候每年的农历七月初一是全市最大的一次物资贸易交流大会，特别红火热闹。我们总是一大早就洗漱干净，准备就绪，等着父亲母亲领着我们去赴会。口袋里装着头晌父亲就塞给我的几毛大钞，幻想着颈上那根漂亮的绳结，腿上那双肉色的丝袜，路边那成套的小人书，墙角那迷人的杂耍，香甜的秋果馋人的糖糕，嘻闹的人群醉人的舞蹈……可天上震耳的飞机在嗡嗡地上欲聋的摩技响不停，父亲不去，就是不去，怎么叫都不去。还一个劲地说“你们去，你们去，我在家里当后勤，做厨倌，洗好菜，做好饭，等着哩.,……这个会有啥好赶的？“可我知道父亲喜欢什么，爱什么。我过去一把拽住他，扯住他的衣角就往外跑，“爸，咱看小碗去，我听邻居说，会上有今年最流行的小花碗，陶瓷的，还有印花，……去吧！”父亲一听有这么好看的小碗，一下子就来劲了，领上我们就往会上跑。

父亲喜欢当厨子，深深的爱上了厨房。喜欢厨房里锅碗瓢盆、刀叉筷勺、擀仗案板，喜欢厨房里五谷杂粮、什锦调味、桌椅板凳。知道哪里铸的铁锅耐用，哪里锻的刀具锋利，哪里制案板结实，哪里烧的陶瓷精美，哪里压的塑料环保……父亲把业余时间几乎给了厨房，除了研究菜品厨艺就是鼓捣他的厨房工具，乐此不疲。

父亲还常说“帐房先生打算盘，旧帐新帐都会算，五湖四海过大年”。从小出生在贫苦农民家庭的父亲，早早辍学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但聪明、勤奋、积极、上进的他深知“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的真理。自己吃了上学少、知识薄、能力小的亏，却十分敬重身边有文化有修养的能人志士，鼓励我们努力学习，靠知识改变自己。希望我们长大后也站在”文化人“的行列中。

“帐房先生”在古代及民国时期，是一种职业，虽然没有什么官位，但往往管理着一个产业或一个家族的日常生活开支。父亲最初对帐房先生的字感兴趣，他常说帐房先生都能写一笔好字，字迹薄酒飘逸，书法味道十足，倘若能在各家的红白事上露上一手，那就心满意足了。

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我从小在书写上特别地下功夫，严格要求自己，积极上进，希望能有一日实现父亲的心愿。虽然一直未曾坐在帐房，但十七岁那年的经历，足以证明父亲多年来对我的爱和期望。

那年仲夏，爷爷病故，家里一团乱麻。父亲把一千元十元面额的钞票塞在了我手上，还顺手给了一个黑色小包和一个本子一支笔，要我来管一回帐。那年我刚十七，才读高中二年级，接到父亲这么重的任务，既满怀心喜又忧心重重。喜的是，哈，我手上有了这么多由我支配的钱，忧的是，哎，这么艰巨的任务我是否能胜任。心里实在没底，可父亲却坚信我行，安顿我只要心细，这个从工作一点也不难。

扯布花去多少钱，买酒买烟有打算，瓜果菜蔬地里摘，雇工请人不犯难……在父亲的信任下，我足足过了一把帐房先生的瘾，并做到帐目明细公开公正，费用收支正确合理。

爷爷安葬后，全家人都向我伸出了大拇指，尤其是父亲，更是欣慰的又笑又喜。

作者简介：闫永芳，山西长治市人，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十多年，喜欢文学、绘画，热爱生活，追求完美，善于捕捉美、发现美、创造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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