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年华】| 金锡逊作品：叫我怎么称呼您

我在中青年的时候，逢到写信，大体是称对方为“同志”的，以为大家都是为了建设“四化”，志同道合的人么。

况且，“先生”这个词在上世纪50年代曾遭到过贬谪，身价忽然降低，赠予对方也不见得人家能接受。后来，“先生”一词敬意日升，便随大流改称“先生”了。其实，是为这个词“平反”，以为称先生也不错。有知识、有德望的男女才能配此称呼嘛，大家不是都称鲁迅为先生么。魏巍不也是称蔡芸芝为先生么，这是尊重对方么。

时下的习惯又不同了。碰到平常场合，面对面交谈的时候，气氛又不一样了。直呼“同志”或“先生”似乎有点做作，有点一本正经。于是，总是称对方为“师傅”，把自己放在“徒弟”的位置，人生有那么多不懂的事，能做一个好徒弟也很不容易了。这样的称呼，自以为虚心到家，不至于让人家笑话了。谁知道，前几天， 一位老朋友教我，现在不少公务机构不兴叫“师傅”了，办公室里以称“老师”为贵了。

有一次到某处开会，临别，自己这张笨嘴却呆住了，用什么称呼告别人家好呢？思考的“引擎”在脑子里飞速地旋转了一下，便大体以“老师”呼之。但有一位别单位的年轻人，正在和别人说话，没听见告别声，我就再一次告别，来不及多思考，竟大声直呼其名：“某某某！”回家后深为自己的不礼貌忐忑不安。这不是欧美，连长辈都可以杰克、玛丽的乱叫。

碰到过去我教过的老学生，一般我是叫对方姓名的。但如果这位学生已经当了校长或教师，我总以老师称之。在学校里，好像并不以为“老师”是如何了不起的一个头衔，不过是一种职业。哪里会叫了别人一声“老师”自己就掉了身价？这就好像在医院里，我们惯常把医生、护士、药剂师甚至出纳员统统称为“医生”，毫无贬义，也没有人有异议。

碰到当官的老学生，确实有点犹豫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真正亲密的，叫上一声名字。有点儿疏远了，就也跟着大家“书记”、“主任”叫上一气。难道能在人家都叫官衔儿的当口，于稠人广座之间，大声直呼其名吗？毕竟不妥。

女同志（你看，又不知不觉用了“同志” ），面对女同胞就更不知怎么叫了，官衔？“女士”？“小姐”？直呼其名？听人说这“小姐”现在也不可随便叫了，有很多歧义，不知什么时候含义颇为丰富了。电视谈话里，倒常常称呼女贵宾为“美女”，不管容颜如何，一律称赞“刚才这两位美女说得好……”

我是一个最怕交际的人，交际又不能避开称呼，真想买一本《称呼学入门》拜读一下。谢天谢地，幸亏我已处于主流社会边缘，交际不多。否则，真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作者简介：金锡逊：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散文学会会员、宁波市作家协会会员、杭州市江干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