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两首(2016)
折磨
不写诗时,有时候我折磨狗,
让它站立、卧倒、打滚。不听话便呵斥。
当然,写诗时我折磨文字,同样让它们
站立、卧倒、打滚。也许你会说,
文字怎么会这样?好吧,让我来演示给你看,
譬如“玫瑰”这个词,我说,应该与“祸水”
建立关系。它不同意。说,怎么
也得与女人联系在一起。我说,想得太美。
女人!不是花瓶,是一种势力。她们应该与革命
联系在一起,搞得人翻天覆地,是她们的应有之义。
再譬如“雪”这个字,我不将之与“冷”搭配,
我让它与“坚硬”在一起。这里面的隐喻很多,
可以隐喻不喜欢;也可以隐喻被拒绝。
这是不是太牵强附会?其实,不喜欢是一种态度,
被拒绝是一种现实。就像我在草木葳蕤的山中,
不去想大雪封山,管它是山舞银蛇,还是原驰蜡象,
都不想。我想的是让一块石头呈现一种精神,
让一洼乱溅的瀑布与灵魂建立联系。
这里面有对社会的理解。就是说:自然把绿色
展现给我们,而我们必须懂得:绿和雪,
基本是矛与盾的关系。不和平也不团结。
但,它们都必须是我写不出诗时的敌人。
转山诗
写转山诗,谈论爬坡下坎。
穿过茂密灌木丛。昨天还穿过
干涸的水库。登上大岭古时,
眺望到大海。如果比喻,远处的海岬,
是黑象吸水。正在行驶的货轮犹如图钉,
标示我与永恒的距离。而我正在做的事
是什么?观察,从山上到海中,
世界包含着与我的关系;我是沧海一粟,
也是一片醉鱼草包裹下的艾草叶。
不论一粟,还是一叶,都无关紧要。
不会改变世界存在的图谱。好他妈的微渺啊!
哪怕我用写这样的事强调自己存在的意义。
没有用。转山,走过罗屋、马峦村,
好像把一个个岔路口抛在了身后。
但碰到灌木丛传来的野猪惊悚的吼声时,
不免发现内心有幻象。对啊,心灵制造一切。
包括我的胡言乱语。问题是,写这些有用吗?
我知道没有用。只是不写也没有用。
在诗中出现的无论哪一种景物;
横亘路中的枯树枝,雨水冲出的路中沟壑,
兀立在悬崖边的玄石,其实都很牵强附会。
如果我告诉人们,我就是要牵强附会。
我的意思:人生的意义还抵达不了这里,
它像鹰隼一样,还盘旋于想象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