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新先生开创了传统道释儒人物画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宁夏书画院院长、宁夏美术馆馆长、宁夏美协副主席周一新先生
越是常见的物事越难画。当代画关公、水浒,以及现代女性人物画的画家特别多,但能画出名堂,能与艺术史对接且有时代气息的少之又少。总体来讲,当代人物画依旧没有走出近代文化转型中的西学影响,素描与宣传画仍是当下人物画的主要技法与气质。因此,要想在当今找出擅长传统人物画画法的画家少之又少,周一新绝对是这种少之又少中的一员。
周一新擅长的,恰是主流画坛缺少的。首先,他是学者型画家,对文化有极强的判断能力。当主流画坛沉浸在“新水墨”和各种功利性、实用性的宣传画时,他不染尘俗,不走捷径,在借古开今中寻找自己的艺术之路。经过长期对晋唐、两宋、明清以及近现代艺术发展规律的探索,最终实现了别出心裁的艺术面目。水浒人物、关公、钟馗、道释人物、古代仕女、现代女性画就是他独具特色、立足画坛的看家本领。特别是关公、水浒人物、现代女性,尤为突出。给人感觉,他将自己的路径与历代名家法、历史文脉贯通了起来。
当代画关公、水浒人物的很少有人能走出插画,或者宣传画蹊径。周一新则不然,他从前人法中超脱,给二者赋予了文武兼备、粗中有细的形象。
明清很多名家画过关公读书图。事实上,关公确实能文善武,还通绘画。据史料记载,他是朱竹的鼻祖。然而,近代文人歌颂他,并不是因为这点才艺,而是将他视为正义、忠信、勇猛、明理的儒学典籍里的圣贤君子。画关羽的名家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丁云鹏有自己的一套画法,任伯年也有,到了周一新这里同样是另一种境界,赋予关公另一种气质。
丁云鹏之关公,和颜悦色、慈眉善目、威严肃穆的仪态,严格恪守了儒学标准。任伯年之关公(见《关公读书图》纸本设色246.5cm?122cm ,1888年 沈阳故宫博物院藏),则将这种标准更真实化。具体手法上,弱化了关公之武气,强化了文气,给关公塑造了一个文弱的、清瘦的、仙风道骨的智谋形象。
周一新这代人的英雄主义情结很重,与他所处的时代教育、文化熏陶有关。他笔下的关公,是对古今文学中英雄主义形象的一个凝练。最直接的,有水浒文学中的健壮、勇猛霸悍、刚毅果断气质。这是他赶超前人之处。他擅长的、屡画不厌,无一重复的《关公读书图》没有回避这种气质反而与古书结合,更有意境。
作画不重复历史、不重复自己,是一大超脱,周一新做到了。当下画关公能做到这点很难!更为重要的是,当下主流画坛已经不擅长用传统文化解决当代绘画问题。很多画家还没有走出素描及版画,世俗文化、世俗观念影响。
真正将水浒人物作成水墨画的当代周一新具有开创性。他取法陈老莲、戴敦邦诸家法,参以个人心法,将水浒文学中的108个人物有笔有墨的表现了出来。将他的水浒人物与陈老莲的白描《水浒叶子》对比,便会发现周先生已经在前人的基础上开创了自己的水浒人物面目与画法。其气场更大、笔墨更丰富。
从画史来讲,周一新在人物画发展中起了积极意义。至少他们将明清通俗文学作品中的英雄人物、情欲故事,从插画中抽离出来,开创了传统人物画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中西绘画的本质区别是,中国绘画以道释儒哲学思想为根,辅以文学之乐趣,不存在世俗宗教影响。而西方绘画恰恰相反,以宗教为属性,并兼以基督教文明裹挟着的科学与技术因素。拿人物画来说,中国绘画主要表现安静、祥和、豁达、舒适、超脱的一面(敦煌壁画、南北朝、唐代人物画),西方绘画则重在体现战争、灾难、痛苦、猜疑。潘天寿先生是学者型画家,他看问题透彻,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反对徐悲鸿之用素描改造中国画、“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时提出,中西绘画各是两座高峰,要拉开距离保持独立性。意在说明,中西绘画存在着对立且不可调和的一面。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近百年来,中国主流画坛全面西化,喊了近一个世纪的“中西合璧”,如晚晴、民国之“中体西用”如出一辙,弊病突出。中不能成体,西不能为用。
当代画西画的,都不擅长传统画法,更对传统的了解少之又少。从徐悲鸿、刘海粟等引入西画算起,画的最好的,在中西结合道路上走的最好的,还是那几位老先生。其实,这些老先生的过人之处恰恰是他们曾经质疑、反对的传统根基。若把他们画里的传统抽离,其作品与西方比较,不存在优势。
说到这里,大家会明白为什么周一新是当代优秀的现代人物画家之一?原因就是他受西化影响成分比较少。绝大多数画家还是徐悲鸿的老办法,用素描解决传统问题,而周一新是用传统文化解决现代性。他的现代女性作品,在陈老莲、任伯年的基础上,兼容了敦煌壁画画法。超凡脱俗、端庄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