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莫言的拣麦穗说起……
莫言因捡麦穗的经历,在网络上引起了热烈的讨论,我和莫言生在同一地区,(潍坊)他高密,我寿光,生存环境和生活经历都差不多。不谈莫言的人品及作品,就拣麦穗这个经历来说,我觉得莫言说的没错!我所经历的,比莫言更甚!去年我也曾写过跟随嫲嫲拣麦穗的经历,发在了新浪博客,和莫言的经历相似。(文后附上)
俺爷爷是1914年生人,俺嫲嫲比俺爷爷大好几岁,应该生于1910年以前,风起雨涌、改朝换代的前夜。我四五岁的时候,她的年龄在六十五岁之间,是典型的“老奶奶”了。那时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哄孩子”。(哄我)哄孩子的同时也领着我去坡里根据季节情况拔野菜、拾麦子、拾棒子……在大集体时代,去坡里的一切的“捡拾”都谓之“偷”。所以就有了“看坡”。我们这里“看坡”的都带枪,以吆喝、驱赶为主,也有时放枪吓唬人。一般来说,“看坡人”对于收割后的捡拾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清楚每个人肚子里吃的东西是什么。(肚子缺啊)捡拾来的麦子大人谁舍得吃啊!还不是都是为了给孩子增加点营养。
我清楚的记得俺嫲嫲说的话“跟着我拾麦子,我给你蒸白饽饽……”。做梦都想吃的“白饽饽”啊?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懂得……望眼欲穿又遥不可及……
那年,麦子熟了……麦收后跟着嫲嫲去坡里拾麦子,那个年代,麦子是集体的,拾麦子是偷着拾。她踱着小脚,一手挎着箢子,一手领着我,她在地里拾,我就在地头等她,有一次,我们遇到了看坡人的追赶,嫲嫲一手挎着箢子,一手拉着我,她那一双小脚怎能跑的动啊!在看坡人的枪口下,嫲嫲把我搂在怀里,捂着我的眼睛。一向温顺的她大声的吆喝着:“箢子、麦子你们拿走,白吓着俺的孩子……”
至今难忘的还是那黑洞洞的枪口,这种对幼小心灵的伤害,就算我长大后对“看坡人”揣上两脚,揍他一顿,也弥补不了刻在心底的伤害。因为这种伤害已经成了噩梦。
初中毕业那年,我十七岁,去邻村正遇当年的“看坡人”,那人懒羊羊的坐在太阳下,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气势,血气方刚的我,两眼直视着他,就像当年那个黑洞洞的对着我和嫲嫲的枪口……
他竟然对我笑了笑,我发现他竟然也会笑……
然后看着他拄着拐杖蹒跚而去。
《嫲嫲的四季》
2019年发布于新浪博客
我不知道春天柳树上长出来的、毛茸茸的东西叫什么,但是我吃过它。小时候,一到春天,我的嫲嫲,我们这里管奶奶叫嫲嫲。把柳条上的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撸下来,洗干净,煮一锅开水,投入水中焯一下,这道工序,我们老家叫“榨”。然后放在盆子里泡着。主要是去除柳树的苦味。浸泡几天,攥成团子,就可以炒着吃,拌着吃。但是,我不喜欢这种苦味,只是在她面前“装好孩子”,吃几口,应付一下。我喜欢甜食,可是,那个年代,哪来那么多甜味啊!那年,我五岁……
吃过柳芽后,坡里的野菜就多了,苦菜,曲曲芽,白蒿芽,戚戚菜……她挖野菜,我就在沟底“di谷荻”。谷荻在提的过程中很容易断,所以,嘴里还得不住的咕囔着一套词“谷荻谷荻,上山拉犁,孤山孤山,上山拉砖。”提了谷荻,还可以挖茅根,茅根很甜,我喜欢这种甜味,那年,我五岁……
天热了,麦子熟了。麦收后跟着她去坡里拾麦子,那个年代,麦子是集体的,拾麦子是偷着拾。我们遇到了看坡人的追赶,嫲嫲一手挎着箢子,一手拉着我。她那一双小脚怎能跑的动啊!在看坡人的枪口下,嫲嫲把我搂在怀里,捂着我的眼睛。一向温顺的她大声的吆喝着:“箢子、麦子你们拿走,白吓着俺的孩子……”那天,在嫲嫲的怀里很安全,我没害怕……
秋天,能吃的东西很多,豆子,地瓜,萝卜……还有各种野果。她最爱啃生棒子,很嫩,一啃冒水……我也跟着她啃过几回,白白的汁水,很甜……
冬天了,清闲了。她把熟地瓜干炒成地瓜糖,炒棒子粒,炒豆粒……撒满炕,我吃着,她做着过年的衣裳……
好日子刚开始,她却走了……
(寿光老卜,支持原创。图片取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