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台宿草迷

  荒台宿草迷

                                     刘述涛

“汉祖歌风处,荒台宿草迷。野云连砀北,溪雨过丰西……”这是陈循写的《沛县》。

沛县乃汉高祖刘邦的故乡。刘邦在沛县混吃混喝,到后来混到了一个泗水的亭长做做。说起来一个亭长的官位还不如今天一个乡长的官大,他只管十里以内的村民。但正是亭长的身份成就了刘邦后来的一番伟业。

公元前209年,刘邦以泗水亭长的身份押送一批役徒前往骊山,走了没两天,役徒走的走,逃的逃。刘邦心想,这么走下去,不到骊山人也会全没了,还不如做个顺手人情,将这些役徒全都放了,让他们逃命要紧,自己也好远走他乡,寻一地隐姓埋名,从此不过问世事。于是,在走到芒砀山后,刘邦趁着夜色对所有的役徒们说,你们都逃命去吧,从此我也要远走他乡了。役徒一听,一哄而散。但就在刘邦收拾东西想要离开时,却有十几位身强力壮的役徒返转回来,说要同刘邦一起走,刘邦心想,一起就一起,反正都是逃命。哪知道前边却有一条白蛇挡路,众人都不敢再向前走。刘邦拔出剑说:“大丈夫,还能被一条蛇拦住?”然后挥剑向拦在路中间的白蛇斩去,白蛇成了两截。谁知就在白蛇死后不久,就有人天天晚上都见一位老太太在白蛇死的地方痛哭流涕,有人问她为何哭得这么伤心,她说:“我儿子被人杀了,所以痛哭。”人问你儿子是谁,怎么就被人杀了,老太太说:“我儿子是白帝之子,他变成一条白蛇横在路上,现在被赤帝之子给杀了,所以我很伤心。”

赤帝之后,刘邦的起义就师出有名了。

从此,沛县就有了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的故事,有了汉高祖刘邦站在高台上,向人们举起了手中的剑。高台仍在,汉祖不见。于是,也就有了陈循的:“汉祖歌风处,荒台宿草迷”。应该是陈循在写这首诗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在自己死后的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自己的坟墓前,也同高祖的高台一样,也是荒草凄凄,一片衰败。

我走近陈循,走近泰和县澄江镇龙门村委康家组陈家山上的陈循墓,自然是同我如今天天行走的庐陵老街有关。

在庐陵老街上有一座状元楼,楼里供奉着从庐陵大地上走出去的十七位状元,十八位宰相,3000多位进士。自然,作为明朝在北京录取的第一位状元,后来,进翰林院做修撰,奉侍皇帝左右,从永乐、洪熙,到宣德、正统,再到景泰,历经五朝,整整四十三年的陈循肯定是位列其中。

在状元楼里的陈循的画像下,摆放着一个香炉和供品。这同陈循的后人有关,他的后人就是建造状元楼的人。所以,这位状元楼的主人同他的家人,每逢初一、十五,或是特别值得纪念的日子,都会站在陈循的画像前,供奉香火。也许也正是有着陈循这位祖先的一路护佑,状元楼的主人才一路高歌猛进,在事业上不断取得新的突破新的高度。

每一次同状元楼的主人聊天,在说到陈循的时候,他都会唏嘘不已,说陈循都已经年过古稀,还被冤屈,还流放铁岭达五年,后来,才被英宗一纸“放回原籍,为民闲住”。才得以回到阔别了几十年的家乡泰和。谁知道身心俱疲的陈循在回到泰和没半年就撒手离去,将一切交给了历史。

历史将会是最公平,它将会给予所有的人答案。

在来到泰和县澄江镇龙门村委康家组陈家山上陈循的坟墓前祭拜,是在初夏的一个下午。那个下午之前,我同一群人是到泰和文田镇桥头的一所仁达希望小学去送温暖。仁达集团从在这个世界上诞生之日起,就一直不断地在做捐资助学的事情。后来还在文田镇的桥头捐资建了一所仁达希望小学,希望在桥头那块土地上的孩子,能够接受到更好的教育。

走过这所希望小学,我忽然间有一种穿越历史的感觉,我分明看到在陈循后人建造的这所希望小学里,有陈循的身影。陈循当年被流放到铁岭之后,以执教为业,帮助铁岭的学子。陈循同自己的学生们说,我虽然老了,再不能够为国家做贡献了,但有你们,只要你们能够好好学习,能够成为国家的栋梁,我就是死了,也会感觉到很欣慰的。我想,埋在地底下的陈循应该十分欣慰,他的后人,又在将他尊文重教的理念继续发扬光大。

在桥头的仁达希望小学开展完活动之后,忽然有人提议,我们去陈循的墓前看看吧。提议获得响应,车子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跑,两边的山上都种着松树。车子离陈家山越来越近,同车的人同我说,就在陈循的墓山对面,是明朝另一位阁老杨士奇的墓。还说杨士奇的墓那可是真正的好,墓前两边都立有石俑、石马、石羊、石狮、石旗杆,石像前有石牌坊,牌坊前有华表,华表前有碑亭,亭内还有明英宗御赐祭文;墓后竖有“望碑”,正面楷书写:“呜呼!太师杨文贞之墓。”背面为其生平简介。在杨士奇墓的右侧还竖着一块两米高的墓碑,记录着他由一介寒士升迁至当朝宰相的一生。四柱牌坊上“与国咸休”四字清晰可见,是极为珍贵的文物。

既然杨士奇的墓都有这么好,我想陈循的墓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吧。哪知道,通过一条后修的水泥小路上去的小山坡上,有一块红米石砌就的“陈循墓由比前进”的指示石碑和“此路为通向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陈循墓专道,严禁载重车辆通过或人为毁坏。”的石碑之后,所看到了陈循墓地,足足让我大失所望,我想不明白,一位历经五朝的宰辅,他的坟墓竟是如此的简朴。它的四周只是有古砖围了一下,可这样的围墙又怎么能抵御岁月的风吹雨打,好多围墙都被时光侵蚀得不成样子。更让人难受的是坟地相当凌乱,其中还有外姓坟冢,完全看不出当初墓地的形制。

我的目光在陈循的墓地扫来扫去,似乎想要寻找什么答案。

什么答案?

我到底要寻找什么答案?

当一块红米石砌就的青石碑上写着:祭少师陈循的碑文,碑文上写着:

维成化七年岁次辛卯五月初一日癸酉朔越十一日癸未

皇帝遣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参政张永致祭于

少保户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兼文渊阁大学士陈循曰

“卿制科首选,纶阁重臣,祗事累朝,克副倚毗,顷因权奸诬构,暂谪遐方,幸先帝明并日月,寻赐昭雪,敕还故里,以在年终,可无憾矣。兹特复卿旧职,遣人谕祭。呜呼!哀其死而悯其忠,式遵先志;厄于前而伸于后,永惬人心;灵爽如存,歆余至意!”。

在这块碑石的字里行间,似乎有我要的答案在里面。

坐在往回走的车上,听着从大山里传来的的乌鸦发出的呱呱声。我在想,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当他从一场冤屈的浩劫中返回家乡,在油尽灯枯的时候,其言也善,他早已经看透了一切,也悟出一切,他才会交待自己的后人,一切从简!不要奢华,不要招摇过市,不要……这才会是我所看到的陈循墓地。

想到这些,我的心一下子变得释然,发现自己似乎离陈循的心又近了一步。我不由得脱口而出吟诵起他写的《沛县》后四句:……人自殊方至,书因去客题。鸰原千里隔,落笔数行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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