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诗歌之王巴尔蒙特《诗歌精选》欣赏
巴尔蒙特简介
巴尔蒙特·康斯坦丁·德米特里耶维奇(1867-1942),俄国诗人,评论家,翻译家。巴尔蒙特自称为“太阳的歌手”, 他一生执著于太阳的崇拜,以太阳为题材的作品成为他创作的高峰。巴尔蒙特作为俄国象征派领袖人物之一,诗风音乐性强、语言优美、意境深远。他的诗歌以鲜明的形象性和独到的艺术手法得到世人的赞誉。
巴尔蒙特诗歌精选
月光
每当月亮在夜雾中开始闪耀,
挥舞一把漂亮而又温柔的银镰,
我的心就会向往另一个世界,
沉迷于远方的一切,那一切漫漫无边。
我像一个不安的精灵,在幻想中疾飞.
奔向森林,奔向山峦,奔向白皑皑的雪山顶上, ’
我在安谧的世界上空不曾入睡,
甜甜地哭泣,我呼吸着明朗的月光。
像埃尔弗一样在光网里摇摆,
吮吸这些苍白的光晕,
我在听“沉默”如何进行交谈。
亲人们的痛苦离我十分遥远.
我也不参与整个大地的纷争,
我是微风的呼吸,我是云彩。
(飞白译)
金言
秋说:"我要让万物一片金黄"。
冬说:"一切将如我之所想"。
春说:"冬天呵,哼,你就等着瞧吧"。
春来了。满山遍野春装。
太阳金光万道。毛莨一片金黄。
河水翻波逐浪,小溪潺潺欢唱。
万物欣欣向荣,草地绿意盎然。
田野油润河水流淌。
河水不到之处,草木葱笼,
金黄的蒲公英转眼一片凋零,
秋的话说完了。春天也已过去。
喏,就连冬也过去了,当时一味逞雄。
1912年
(张冰 译)
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世上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蔚蓝色的田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连绵的群山。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大海,
和百花盛开的峡谷。
我与世界签订了和约,
我是世界的真主。
我战胜了冷漠无言的冰川,
我创造了自己的理想。
我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启示,
我时时刻刻都在歌唱。
我的理想来自苦难,
但我因此而受人喜爱。
试问天下谁能与我的歌声媲美?
无人、无人媲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而一旦天光熄灭,
我也仍将歌唱……歌颂太阳
直到人生的最后时光!
(张冰 译)
我来到这世上是为见到太阳
我来到这世上是为见到太阳
和高天的蓝辉。
我来到这世上是为见到太阳
和群山的巍巍。
我来到这世上是为见到大海
和谷地的多彩。
我把世界囿于一瞥之内,
我是它的主宰。
我建立起我的幻想后战胜
冷冰冰的忘怀。
我每一刻都充满神的启示
永把太阳赞美。
我唤醒了我的痛苦的幻想,
但为此受人爱。
谁能在音调和谐上跟我较量?
找不出一个来。
我来到这世上是为见到大阳
白昼若失光辉,
在临终前的时刻我还将
拿太阳来赞美!
1902年
(顾蕴璞 译)
我用幻想追捕熄灭的白昼
我用幻想追捕熄灭的白昼,
熄灭的白昼拖着影子逝去.
我登上高塔,梯级在颤悠,
梯级颤悠悠在我脚下战栗。
我越登越高,只觉得越发清朗
越发清朗地显出远方的轮廓,
围绕着我传来隐约的音响,
隐约的音响传自地下和天国。
我越登越高,只见越发莹澈,
越发莹澈地闪着瞌睡的峰顶
他们用告别之光抚爱着我,
温柔地抚爱我朦胧的眼睛。
我的脚下已是夜色幽幽,
夜色幽幽覆盖沉睡的大地,
但对于我,还亮着昼之火球,
昼之火球正在远方烧尽自己。
我懂得了迫捕昏暗的白昼,
昏暗的白昼抱着影子逝去,
我越登越高,梯级在颤悠,
梯级颤悠悠在我脚下战栗。
(飞白 译)
我用幻想捕捉逝去的阴影
我用幻想捕捉逝去的阴影,
这是熄灭的白昼留下的阴影,
我登上高塔,阶梯颤抖着,
阶梯在我的脚下颤抖不停。
越往上攀登,远方就越鲜明,
远方的轮廓就显得越鲜明,
各种各样的音响从远方传来,
从天边和地面传来,绕我盘旋。
越往上攀登,就显得越光明,
沉睡的群山之巅就越光明,
群山好像用告别之光抚慰我,
仿佛在温存地抚慰我迷离的视线。
夜色已经在我的脚下降临,
夜色降临是为了让大地安睡,
而对于我,白昼的星球仍在发光,
火红的星球在远处渐渐暗淡。
我知道怎样去捕捉逝去的阴影,
这是昏暗的白昼留下的阴影,
我越登越高,阶梯颤抖着,
阶梯在我的脚下颤抖不停。
1885
(黎皓智 译)
无题
我是优美而又悠扬的俄罗斯话语的体现,
所有其他诗人――我的前驱――都站在我的眼前,
这话语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优美如歌
它的美质――是我首次发现。
我是出乎意料的转折,
我是狂放恣肆的雷鸣,
我是清澈透明的小溪,
我为所有人又不属于任何人。
它泡沫飞溅似断实连,
它土石独特色彩鲜明,
它是绿色五月林间的涛声,
它的一切,我都理解,他用我也用。
我像永恒的梦并和梦一样年轻,
我强健清新因为我爱
我爱自己更爱他人,
因为我就是诗像诗一样清新。
1901年
(张冰 译)
我对瞬间说:"停住"!
或许,整个自然都是色彩的玛赛克?
或许,整个自然都是众声的合唱?
或许,整个自然只是数字和线条?
或许,整个自然只是美的愿望?
思想,没有衡量深度的尺度,
任何力量无法阻挡春天行进的脚步。
只有一种可能让我对瞬间说:"停住":
打碎束缚思想的索链,让理想把思想锻铸。
蓦然间,我们顿悟了众声的合鸣,
我们看见无数色彩的交鸣,
假使理想也无法测量深度,――
那我们就在深渊中创造春风。
1901年
(张冰 译)
双重生活
我总爱自贬身份
和自己的灵魂争论。
有一年我吸足了海风,
那一年我是所有人的陌生人。
在异国,我抛别了亲人,
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海浪的咆哮声,
我沉浸在银色的雾幔里,
我看见了辉煌壮丽的美景。
无边无际翻着白沫的海水
曾在我透明的眼中辉映,
可对所有人来说,我是那么陌生,
别人无法理解我的心灵。
我理解了欢快的波浪是如何运动,
我创作的诗句令人心情激动,
我对我的变化是如此喜爱,
而他人的一成不变无法使我动心。
漂泊的岁月已经过去,
我回到亲人身边寻求安宁,
为了无以言喻的感伤,
更为了抚弄银光铮亮的竖琴。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
我的竖琴会放开歌喉,
它的声音比叮铛作响的金币更明亮,
比湛蓝的海水更高亢。
(张冰 译)
一滴
一滴掉落,不是雨水,而是一滴夜晚的星星,落进
废弃已久的枯井,早已没有生命,没有井水的枯井。
它沿着坠落的小路飞翔,几乎燃烧殆尽,
只是一颗火星,只是小小的一滴,孤独地闪烁。
它没有掉落在水源丰沛、水声喧嚣的湖面上,
没有掉落到自由的草原上,灌木丛中,墙壁似的森林中。
从天空空掉落,没有落进大海,没有落进瀑布,
没有落进旷野,没有落进草坪,没有落进鲜花盛开的花园。
落进了死寂的废井,井底正在因为没有水源而忧伤,
它像明媚的雪花似的掉落,成为天空与大地之间的一环。
子夜时分,疲倦的你偶然走近这口枯井,那里
涌出很多井水,心底便有一支歌,灵魂便有一个故事。
可是,一旦天空与大地的边缘闪现出微绿的曙光,
井水就消失,只是在井沿还有露珠留下的痕迹。
我的遗言
我将不知疲倦的生活,
我将永远和小溪流一起欢歌,
朝霞火红它就在我心中,
我是永恒的创造之火。
把它的目光引向光明,
我就是温柔的金光本身,
而一旦游戏的法则改变,
水银色的月华也一样使人动心。
而一旦漆黑的夜晚降临,――
一个光明的国度在我心中,
我心中有永恒的光源,
理想就是它的荣名。
美是理想所催生,
我用温柔的话语编织诗情,
树上的旧叶长出新芽,
诗行中开出一朵小花。
无数个瞬间组成明亮的银河
纷纷扬扬落进我的园中,
万物争荣要学会爱梦,――
最美的人懂得热爱生命。
(张冰 译)
忧伤
白杨听着风躬身,秋雨从天倾倒,
我头上传出挂钟匀调的滴答响,
谁也不对我笑,心儿突突地跳,
口中不禁蹦出单调忧伤的诗行。
窗外,像悠远的马蹄声,我听见怨声,
费解的奇怪的沙沙声——雨点的沙沙声。
风儿为何这么闷?它哭着,尽呻吟。
雨点嘈杂地撞击,应答着风声。
严整的韵脚均匀、单调地流着,
在这种阴雨天,伴着大自然的哀哭,
时日、瞬间像年似的缓缓走着。
(顾蕴璞 译)
无题
我喜欢远处浆叶击打的波浪,
我喜欢到处走走直到凶险的地方,
坏事我不做,只是想看一看
看我身后远处的篝火是如何不再闪亮。
假如我出于理想把城池烧毁,
冲天的火光将终生把我伴随。
呵,我的兄弟!罗马毁于大火,放火的就是皇帝和诗人!
让我和你一起放一把火,并把自己投入火中!
(张冰 译)
《俄罗斯诗歌之王巴尔蒙特》
提起俄罗斯诗歌,我国读者立刻都会想到普希金,想到阿赫玛托娃,他们被誉为俄罗斯诗坛的太阳和月亮。而对于20世纪初的诗歌之王巴尔蒙特却不甚了解。其实,巴尔蒙特当年的名望远在阿赫玛托娃之上。
康・德・巴尔蒙特1867年6月4日出生于舒亚市附近的一个庄园。因参加学生秘密小组,为民意党散发传单,他被开除了学籍,中学没有毕业。1886年秋,他考入莫斯科大学法律系,因参加学潮,再次被开除。迫不得已,巴尔蒙特只好回到舒亚。1890年他试图再次上大学完成学业,却未能如愿。他的渊博学识都是靠顽强自学获得的。
巴尔蒙特的第一本诗集1890年在雅罗斯拉夫尔出版。同一年他和拉丽萨・卡列莉娜结了婚。岳父是舒亚市富有的工厂主。拉丽萨相貌出众,是个美人儿,但脾气很大,喜怒无常,跟诗人一样容易冲动。她喜欢喝酒,要丈夫陪她一起畅饮,诗人很快也喝上了瘾。不久,新婚夫妇离开舒亚,到了莫斯科,住在一家旅馆。有一天,巴尔蒙特喝得酩酊大醉,歇斯底里发作,从三楼窗户里一下子跳了出去,坠落到鹅卵石铺成的马路上。万幸的是只摔断了一条腿。如果头冲下栽到路面上,他就没命了。
后来巴尔蒙特回忆说:“当时我摔得浑身是血,断了一条腿,躺在春天冰冷的地面上,一下子从沉醉中清醒过来。我看见天空无边无际,高不可及。那时候恍然大悟,我犯了双重错误。我明白了,生命是无限的……我躺在医院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年,对于重新站起来,已不抱什么希望。那时我学会了倾听,凌晨倾听窗外许多麻雀唧唧喳喳的叫声,倾听传到我耳畔来的杂沓脚步声,等待透过窗玻璃洒进房间里来的月光,刹那间我霍然开朗,悟出了这就是生命的伟大,神圣的生命具有不可侵犯性。后来我终于又站了起来,我的心像原野的风一样自由,除了创作的幻想,无论什么人休想再主宰我的心灵,而我的创作像盛开的鲜花一样绚丽芬芳,多姿多彩……”
1896年,巴尔蒙特凭借伪造的证明跟翻译家叶・阿・安德列耶娃结了婚,他的第一任妻子一直不同意跟他离婚。诗人跟女人的关系向来充满激情,同时又往往引出悲剧。迷恋巴尔蒙特的女诗人米拉・洛赫维茨卡娅的去世让诗人感到震撼、内疚。“啊,太痛苦了,你有一颗会唱歌的心灵,你临终前那么寂静,我却没有陪伴你,没有听见你的喘息,你独自走向了蔚蓝的大海……”表白归表白,巴尔蒙特天生用情不专。只有叶・卡・茨维特科夫斯卡娅陪伴他一直到衰迈暮年。安德列耶娃曾经这样描述巴尔蒙特:“他生活在瞬间的感受中,并为此感到满足,从来不因情感的善变感到羞愧,他只想把那些瞬间感受写成诗,表达得更充分、更完美。他忽而颂扬善,忽而颂扬恶,忽而信仰多神教,忽而推崇东正教……”
19世纪末20世纪初巴尔蒙特连续出版的几本诗集《在北方天空下》《无垠》《燃烧的大厦》《我们将像太阳》,给他带来了真正的声誉,整个俄罗斯都传颂他的名字。的确,在那些岁月,没有一个诗人能超过他的声望,在一次大型诗歌朗诵会上,他被推举为“诗歌之王”。19世纪末期诗歌流派纷呈,巴尔蒙特杰作迭出,独占鳌头,简直像光芒四射的太阳。他成了俄罗斯象征派奠基人之一,其诗歌才华可谓生逢其时。无怪乎诗人高傲地宣告:“我具有坚定不移的信念,在我之前,整个俄罗斯没有人能够写出如此音韵悠扬的诗句。”
1905年,由于创作了《革命》组诗,迫于时局的动荡,巴尔蒙特不得不离开俄罗斯躲避风险。此后他曾环球旅行,到过很多国家。七年之后,才返回国内。1913年5月的一天,在莫斯科布列斯特火车站,他的无数崇拜者成群结队赶来迎接他,警察禁止诗人跟人群接触,不许他发表演说,诗人微笑着,把铃兰花束抛向民众。
诗人勃留索夫的妻妹波格列洛娃这样描写巴尔蒙特:“中等身材,略微发胖,一头金发,留着胡须。诗人当众朗诵他的诗歌,总能取得巨大成功。只要有他讲演或者朗诵,礼堂里总会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不停地欢呼,鼓掌的声音经久不绝…… 他的诗集销售得很快,只要书店里出售,不久就会脱销。欣赏并且阅读他的诗歌作品的,不仅有成年人,也有年轻人;不仅有观念保守的人,也有思想激进的人……巴尔蒙特总是衣着考究,身上散发出英国香水浓郁的香味儿…… 巴尔蒙特来到莫斯科,就坐在家里忙于写作或翻译,中间穿插着狂放的豪饮,直到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那时候,他的妻子叶・安德列耶娃就走遍城市四处寻找他……”
艺术评论家萨巴涅耶夫回忆过类似的趣事:“有一次,我和波利亚科夫要去听音乐会,顺路去'奥林匹亚玫瑰’旅馆,画家罗辛斯基住在那里,我们想带他一起去。到了旅馆才发现,巴尔蒙特正在那里跟画家喝酒,诗人喝得满脸通红,心情亢奋。我们到来之前,他们俩喝了一瓶白兰地。因为巴尔蒙特说他不想跟我们去听音乐会,他走路摇摇晃晃,确实也去不了。我们就决定三个人去音乐厅,让他一个人留在旅馆,等我们回来。看他已醉态朦胧,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吩咐旅馆的侍者,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让他喝酒,不管葡萄酒,还是白兰地,都不能给他,他要酒,就告诉他'再也没有了’。安排妥当,我们三个就走了。我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场风波,出乎想象之外。巴尔蒙特一个人留下来,立刻跟旅馆侍者要白兰地。侍者按照我们吩咐的回答说,白兰地没了。巴尔蒙特又要威士忌,侍者回答说威士忌也没了。诗人听了很生气,就在房间里到处寻找,居然找到了一瓶香水,他就把这瓶香水喝光了。喝完以后极度兴奋,他就向侍者要'名人来访纪念册’,想在上面签名留念。可侍者一时找不到那样的纪念册,就给他拿来了一本普通的旅客登记册,上面的登记栏目有:姓名、出生年月、职业等等。巴尔蒙特非常得意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姓,他在'职业’一栏写道:'只会谈情说爱!’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太清楚,不过,当我们听完音乐会回到旅馆时,亲眼目睹了旅馆大厅惊心动魄的场面:一群侍者团团围住诗人,只见巴尔蒙特威武勇猛,就像传说里的罗兰骑士,抡起拳头用力击打…… 打中了装饰楼梯的黑人雕像。那雕像轰隆一声倒在地上,摔碎了石膏头颅,像尸体一样横陈在诗人的脚下。我们三个人一出现,让勇猛的诗人多少有些清醒。他很快平静下来,我们把他搀进房间,安置在床上,随即他就安安静静地睡着了。波利亚科夫向旅馆经理道歉,表示愿为打碎黑人雕像赔偿损失。出乎意料,这位旅馆经理竟然是位诗歌迷,尤其崇拜诗人巴尔蒙特。他说,几位大名鼎鼎的艺术家来到旅馆,让他深感荣幸。他请几位艺术家放宽心,就当这里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惜,诗人巴尔蒙特对他的辉煌战果并不了解,他早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巴尔蒙特从年轻直到晚年一辈子学习外语,从事翻译。他在给立陶宛诗人留达斯・吉列的一封信中写道:“我上中学时只学法语,十四岁时,忽然想学德语。背着父母和兄弟,自己偷偷买了德语词典、语法书和一些德语读物,长年坚持自学。后来有个教德语的老师听说我自学德语,想核实一下,看我究竟学得怎么样。老师把我叫到跟前,用德语跟我对话,过了五分钟,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握住我的手表示鼓励。那时候我非常喜欢屠格涅夫,就买了《父与子》的德译本对照阅读,后来又买了已经翻译成德语的小说《前夜》《烟》和《初恋》,仔细阅读。这种对照阅读的办法特别有助于我掌握德语,使我能逐渐过渡到阅读海涅和歌德的原著。”
巴尔蒙特用同样的方法自学英语和其它外语。他翻译过英国诗人雪莱、美国诗人爱伦・坡和惠特曼的诗歌,西班牙剧作家卡尔德隆的剧本,英国作家王尔德的小说,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和魏尔兰的诗歌,其中许多译本至今仍在再版。巴尔蒙特还翻译过波兰和捷克诗人的作品,1930年出版了《金色花束――保加利亚诗歌选集》。鲁吉亚诗人鲁斯塔维利的长诗《虎皮武士》也出自他的译笔,几个译本当中他的译本属于上乘之作。
有人问:外国诗歌作品可以翻译吗?有必要翻译吗?巴尔蒙特曾这样回答:“当然,最好是自己懂外文,能直接阅读诗人的原作。但并非所有的读者都能达到这种文化程度。诗歌翻译――是不可或缺的工作,即便是懂得多种外语、精通其它民族语言、了解外国诗歌音韵的诗人,依然痴迷于诗歌翻译艺术。诗歌翻译――是心灵的和谐共鸣,又是心灵的决斗,是两个人的较量,两个人的赛跑,殊途同归,有共同目标。要想在诗歌翻译中取得等同的艺术价值――这几乎是难以完成的课题。不过,在某种程度上能达到或多或少的近似值。有时候文字很准确,却丢失了诗的灵魂;有时候译得很自由,诗的灵魂反倒得以保存。有时译文确切,其中的诗魂依然活灵活现。不过,一般而论,诗歌翻译不过是原作的反响、回声和映像。按通常的规律,回声总比产生回声的那个声音微弱,不过,有时候在山涧、洞穴、在修建有穹隆的城堡,你的呼声所产生的回声会加倍的洪亮、加倍的悠长动听。偶尔会有这种现象,但非常罕见。诗歌翻译的情况也大致如此。站在平静的湖边,水面照出人的倒影,映像多半模糊,不太清晰。如果有一面制作精良的明镜,安置在合适的位置,辅之以出色的照明设备,那么镜子里的映像往往比本来的面貌更加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森林里的回声是最优美动听、最有魅力的一种音响。”
1920年春天,巴尔蒙特经过奔走申请,得到了人民教育委员会委员卢那察尔斯基批准,到国外出差,留居国外的时间是一至两年。诗人在1921年发表声明,说他再也不想返回俄罗斯。
侨居国外期间,巴尔蒙特出版了几本诗集:《海市蜃楼》《怀念俄罗斯》《在移动的远方》,还有两本带有自转性的著作《在新的镰刀之下》和《空中航路》。不过,这一时期诗人才华渐趋枯竭,创作题材失之重复。让他感到最苦恼的是缺乏读者。1927年巴尔蒙特给俄罗斯一位朋友写信抱怨说:“这里没有人读书,所有的人只对运动和汽车感兴趣。该受诅咒的时代,无聊的一代人!我觉得自己就像秘鲁最后一位国王,置身于外来者蛮横的西班牙人中间。”
诗人晚年生活一直拮据困窘,夏天常常去荒凉偏僻的渔村。叶・阿・安德列耶娃跟他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巴尔蒙特在给她的一封信中写道:“现在我是什么人?还是从前那个人。当我说出自己多大年龄,新认识的人,甚至过去的熟人都会笑起来,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永远热衷于幻想、思索和创作――使我永远保持青春活力。我的胡须的确有点儿花白,鬓角上也出现了银丝,但我的头发仍然卷曲如浪,依然是淡褐色,而不是灰白色。我的面容依然像从前,可心里增添了许多忧愁……”
1942年12月24日巴尔蒙特在巴黎附近一所叫做“俄罗斯人之家”的养老院里去世,他是被希特勒的军队驱赶到那里去的。诗人当年名满天下,如今却已被人遗忘,浑身疾病,近乎痴呆。
尽管诗人晚景凄凉,但是他毕竟为俄罗斯留下了50卷著作,经过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当今的俄罗斯人开始怀念这位“诗歌之王”,承认他是白银时代最出色、最有才华的诗人。巴尔蒙特以生前的苦难换取了身后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