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鸟 语 /永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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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年注定是个命运多舛之年。森拉克台风过后，魔都的气温与立秋节气吻合得很贴切，清爽宜人。思南公馆那株120年树龄的法桐怡然摇曳着浓密的绿叶，白云托着蓝天，洁白的餐桌台布上映射出和煦的光线，五彩缤纷造型独特的微小甜点在塔式多层餐盘上安静地展现各自的魅力。咖啡、香茗冒出缕缕氤氲之气。这里的下午茶很有文艺范腔调，年轻人居多，洋人和国人混杂，PARTY很有仪式感。
老张和老李吃完红宝石婚纪念餐，在当年初恋相会的复兴公园散了会步，也来此小憩，他俩知趣地在边沿一双人桌坐定，慢条斯理地交谈，沉浸在如烟往事回顾中。
老张和老李都是恢复高考后首届考进交大的，读研考博，教书育人，结婚生子，日子过的平淡无奇。人有旦夕祸福。二十年前，老李便血，被查出“直肠绒毛状腺瘤”且切片检测属重度异型增生。谈癌色变，老李情绪很不稳定，老张宽慰她：既来之则安之。况且重度异型增生就是增生，不是癌就不是癌，积极配合治疗，家务活我全包了，你安心治病。没病咱过好日子，有病咱管好情绪，这很重要。再说了，你在我心里是永生花，永不凋谢。老李的心很是舒适，手术后一切如常。病不请自来，逐送自去。
光阴总是一弹指，便成了掌上的风，指缝太宽，时光太瘦，蓦然回首，已是花甲之人。
两人正有说有笑地闲扯，一戴口罩中年女子来到面前。大爷，给大妈买束永生花吧，这是我亲手做的，便宜，一百元两枝。老张看了那女子一眼，眉眼虽俏丽，但鱼尾纹偏多，印堂有些晦暗，像得过大病之人。“在瑞金医院看病？”老张向西指指。“嗯，他做骨髓移植，医疗费还差点。”女子边说边指指花篮里的永生花，我们的事都写在卡片上。老张这才注意到，每枝永生花上都有一张精美卡片。
我大学毕业刚入职时干工作像玩命。出现恶心、厌食、消瘦症状时，医生告诉我是尿毒症前期。爱情、婚姻，育子一切美好憧憬都随风飘散。
病友群有人征婚。我和他在星巴克见了面。他年龄与我相仿，清瘦的脸没血色，煞白。他很淡定地对我说：我有白血病，爸走得急，是妈把我带大的。为给我治病，妈卖了房子，我死后愿把肾捐给你，条件是你要赡养我妈。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急促嗯嗯嗯，我一定象对亲妈一样赡养你妈，不对，是咱妈。说出口我的脸有些发烫，我明白我的龌龊，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份他死我活的生命契约。
有结婚证，无夫妻事，压根就没住在一起，我们象做做样子般地保持着联系。有段时间，我发病住院，他的短信、微信、电话一概不回不接，我想怕是等不到他的肾了。他跑了十几家医院泌尿科，找到我二话不说就办了陪护证。同室病友们都说我好福气，找了个好老公。
没多久，他却失联了，他姑姑告诉我，他停了药，是被120 拉走的。我一头火，见到他就是一大嘴巴子。我们死都不怕还怕活吗？我们要一起活下去，一起陪伴赡养老妈不好吗？我们是废墟上两朵永生花!
我们一起挣钱找活干，一起吃中药，一起输液，一起吃饭，一起陪老妈散步，日子过的有声色，有笑声。
如果你能扼住命运的喉咙，病魔也是欺软怕硬的小人。我的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医生说，坚持下去，透析不用考虑。如果这次他的手术成功，我们一定补办一场婚礼。
老张和老李对视了一秒，便招呼服务生给卖花的女子单点了份套餐，请她坐下慢用。老李抱着花篮，老张手拿一枝玫瑰永生花挨桌走去。老张英语纯正，老李德语娴熟。一会功夫，各桌人手一束永生花全站起来，向着那女子边摇边喊：在一起！在一起！活下去！活下去！那女子，眼含热泪，忙站起，四处鞠躬，拱手作揖。
不久，有记者报道了老张老李，租房开灶，一次只收一元用气费，为陪护人员提供做饭便利的事迹。
作者简介
张家刚，笔名鸟语。河南省小小说学会会员，《金麻雀网刊》签约作家。荣获2019年度金麻雀刊优秀作家。作品曾列入2018、2019年度中国作品选（小小说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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