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新诗的门外

何谓诗?概括说,就是用高度凝练的语言,形象表达作者丰富情感,集中反映社会生活并具有一定节奏和韵律的文学体裁。自从“五四运动”以来,新诗与白话文几乎同时而生。从郭沫若的《女神》到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再到戴望舒的《雨巷》,然后是一大批的革命诗人:艾青、贺敬之、郭小川、臧克家、田间等等,都曾经是引领无数少男少女痴情于诗意生活的大师。

“文革”以后,一代朦胧的青年如北岛、顾城、舒婷、食指、海子、林莽等诗坛新星,写下一首首“朦胧诗”,让读诗人摇头晃脑,云里雾里地跟着“朦胧”,犹如对“文革”期间口号诗的决裂。

1984年,汪国真发表了他的第一首比较有影响的诗《我微笑着走向生活》,然后,汪国真的诗被推崇到极致,被誉为“中国诗歌最后一个辉煌的诗人”,这样的评价没有“空前”,但是已经“绝后”了。汪国真的诗集真的卖到了“洛阳纸贵”的程度。但是不久之后,汪国真在逝世之前就跌下了神坛,诗坛一度出现了领军者的真空,朦胧不再吃香,煽情又遭反感,新诗正在走向“死亡”的路上。但是,时不时的还会爆出一阵喧嚣——当然这种喧嚣只局限在还对新诗有点恋恋不舍或者孤芳自赏的小众范围内。

如早些年诗坛出现的“梨花体”——“梨花体”谐音“丽华体”,因女诗人赵丽华名字谐音而来,因其有些作品形式相对另类,引发争议,又被有些网友戏称为“口水诗”。赵丽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曾担任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评委,兼任《诗选刊》社编辑部主任,可谓声名显赫。但网友对“梨花体”却不买账,戏称为“只要会用电脑回车键的人都能写诗”。

“梨花体”没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反而弄得新诗的受众越来越少,诗坛的诗人们在自拉自唱、自吹自擂,或者孤芳自赏,成为自古以来,最没有人气的文学领域。

人生除了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这句励志名言道出了人们对诗意生活的向往,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诗坛很不争气的被人们渐渐遗忘。但就在这时,湖北出现了一位曾因为脑瘫而在乡下过着“摇摇晃晃”的人生的中年妇女余秀华,也不知道是谁发现了这位很有新闻卖点的“诗人”,把她那首惊世骇俗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推向文坛,诗坛于是出现了一颗新星。平心而论,余秀华的诗确实是诗,一位没有读过大学的农妇,用她让人惊诧的想象力和富有内涵的诗句颠覆了几乎泛滥的“梨花体”,这让诗坛那些满腹经纶的诗人们汗颜。

或许因为诗坛觉得让一位踉跄并且有点丑陋的农妇长期在诗坛呼风唤雨有失文学皇冠的体面,于是,近期就出现了和“梨花体”颇为相似的“浅浅体”。

浅浅是陕西著名作家贾平凹的女儿,西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副会长、诗刊青春诗会获奖诗人。有口诛笔伐者说:“写得粗糙、不堪、抖机灵和小恶意充盈”,“三观尽毁,现代诗的通俗让人瞠目结舌”,“近年梨花体、乌青体、年糕体、咆哮体、凡客体、现在出了个‘浅浅体’”,“高雅艺术,引入屎尿屁,那不是诗歌是‘反诗歌’”,“在其父盛名庇护下的胡言乱语”,……

四川大学教授唐小林写的文学评论题目是“贾浅浅爆红,突显诗坛乱象”,该文开头一段写道:

“在诗坛乱象丛生的今天,形形色色的闹剧,真可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幕幕可悲可笑的大戏。仿佛是在一夜之间,诗坛又冒出了一个红得发紫的诗人,其蹿红的速度,其他人不要说乘高铁,即便是坐上火箭,也未必追赶得上。这位突然爆红的诗人,名叫贾浅浅。在诗歌被视为“出版毒药”、谁都卖不动的今天,一家家出版社就像哄抢紧俏商品一样,竞相出版、烘炒贾浅浅的诗集;一些文学名刊大开绿灯,不惜以大量的版面,纷纷发表贾浅浅的诗歌,为这位诗坛新秀人工施肥、揠苗助长;有的文学奖高调把珍贵的大奖,颁发给贾浅浅;各路文学名家和诗人,积极为贾浅浅的诗歌撰写评论,溜须拍马,一路吹吹打打,保驾护航,好不热闹。”

但是,比唐小林更有身份和话语权的人却是贾浅浅的“护法神”。

《当代》杂志主编孔令燕对浅浅“儿童体”诗的评价:“她从生活细节入手,有着朝圣者般的细腻与真诚,在古典美学与现代生活的夹缝中,找到某种黠慧的表达方式,并以自然和平等的审度,达到了一种新境界,一种自然和健康的爱欲观。”

文学评论家、北师大教授张清华评价说:“有的人可能写了一辈子也未必像她(贾浅浅)那样更接近诗歌的本质。浅浅诗歌里的诗意是自然的绽放,来源于本身的素养和修为。”

张清华同时评价说“浅浅诗歌的语言非常地干净自然、朴素灵动,让人读了之后觉得不留痕迹,又见的风领。”

读了以上两位文学大咖的评论,你都不好意思再说浅浅的诗实在是“浅”,只会不断地自责自己的“浅”,看不出浅浅诗句的“境界”、“诗意”和“修为”,更不懂“诗歌的本质”。

但是,我们读了贾浅浅的诗歌就会不以为然,浅浅的诗除了是一种“回车键分行写作”产物之外,还有令人莫名其妙的不知所云。

比如《3月27日J先生生日》:

66岁之后的J先生,头发更加稀疏

他还会回乡祭祖,依然开会,吸烟

写稿子。仍将自己置于烦恼树下,蹭痒痒

在热闹叵测的人流中,打瞌睡

再看另外一首《那年,那月,那书》:

他忽然清清嗓子对我说

嗨,我叫迈克尔,是来西安的留学生

你看的什么书

《废都》。我答道,并且努力把窝着的书角展了展

废都?那是什么意思呢

那个老外耸耸肩

稍微有点像是诗的《梦境》,读了几遍,也似懂非懂:

午后,头发里夹杂着白日梦的碎片

我似醒非醒

卫生间潺潺的流水声,我断定

那是妈妈在洗著东西

她一生总是对着流水托付自己的心事

我努力倾听,只留下窗帘的呼吸

像薄雪之下的幼芽,我又被梦境覆盖

我再次听到,妈妈在叫着我的名字

地板光亮,我扎着小辫

像上帝在为万物命名时的表情,母狮嘴里

轻轻叼着的幼崽

我甚至一瞬间看见另一个自己爬了起来去

呼应她,但最终又滑倒在梦里

眼角的泪游进了水母

我如此无望,仿佛已经丢失了我的母亲

仿佛再也找不到她

镇墓兽在夜晚,怕也会回头望着自己的主人

去庙里拜佛的人,看见每日诵经的和尚,

像是在他身上推开一扇门

我的母亲就在隔壁的房间,此刻我不敢推门

而入向她号啕

从现在起,我舌底压着一块造像石

对母亲说的每句话

都像恭恭敬敬一笔一画凿出的佛像

我不是诗评家,但我可以是一个平凡的读者,当我读着这样莫测高深的诗句时,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有读懂,更没有陶醉于诗的意境。我自诩不是一介白丁,多少还是有些文学素养的,但我却不能为这样的诗鼓掌叫好,不管别人怎么笑话我浅薄,不懂就是不懂,不能装懂。

我还要继续自诩:如我之辈都不能被“浅浅体”唤起一点共鸣,那当代新诗真的太缺乏读者了!新诗的没落真的如唐小林先生说的“诗坛乱象”所致?我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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