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桑葚红

又是一年桑葚红,经历了一夏的葳蕤、一秋的收藏、一冬的磨炼,以及一春的蓄势萌发,终于在春末夏初的端午节前后,桑葚又红了。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发呆地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我是70后,小时候的那个年代的农村的“正经吃食”很少。所以,熬了一冬天的“饥荒”之后,桑葚作为第一批大自然的馈赠零食,自然是会让我们欢呼雀跃的。所以,村里的几棵桑葚树就被我们“看(kan 一声)”起来,从第一颗桑葚成熟开始,我们就会呼朋唤友,提履狂奔,风一样奔向那些长满黑色、红色果实的桑葚树。
小时候的我是比较斯文的,不会爬墙上树,都是站在树下,看村里的二哥、小叔、小姑他们“噌噌”地爬上树,在高大的桑树冠中时隐时现,仰望着他们的我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却会准确感受到他们从树上“投”下来的桑葚而用手甚至嘴巴准确接住。现在回想起来,颇有些动物园里被投食的感觉,更是敬佩我的这些辈分相同或者不同的男女小伙伴们的“投篮”的准确性,如果他们能够有机会学习篮球,一定都是灌篮高手。
身为家里长女的我,上面没有哥哥姐姐,却被村里这群我的小长辈们、平辈们呵护着,在桑葚成熟的个把月间,我每次都能吃的嘴巴黑黑,吃的肚瓜滚圆,吃的开心不已。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每次都是看着他们在树尖上爬来爬去、蹦来跳去,像个猴子一样的快乐,而我和冬青她们几个笨的,也跃跃欲试上树,可是到最后冬青她们都学会了上树,而我,仍旧是一米都爬不上去,急的我直掉眼泪。不知道当时的我怎样耍赖,怎样着急,就记得跺脚生气的时候,就会有甜甜的大桑葚准确无误地从树杈间“投递”到我的嘴里,或者是谁“哧溜”就下了树,用草帽兜着一帽子的大桑葚,塞到我手里,然后把我搡到树荫,按在地上坐下,“吃!别学啦!你吃到的都是最大最甜的,不用学爬树啦!嘿,二蛋,那个树丫上还有,你爬过去,给萍摘下来吃!”“三丫,三丫,你来看她,别吃了,一会她耍起来咱们就都吃不成啦!”一会儿,我就会又有一大捧的甜甜桑葚了。
小时候关于桑葚的记忆就是这样的温馨,每每回忆起来,都是唇齿生香的感觉。只记得是家里长女的我一直被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些村里的哥姐、小叔小姑们宠着,以至于最捣蛋的二哥总是习惯每天都要把村里的其他孩子打上一遍,却从来不打我。偶尔有孩子们想欺负我,也总有人护着我。特别是那个时候村里就那么几颗桑葚树,孩子们多,还不能被大人发现又爬墙上树踩坏谁家的菜园、踏翻哪家的鸡窝了,孩子们就总因为争抢桑葚树和桑葚果而“打架”。我很害怕他们打架,总是远远地跑开,咬着手指头紧张的看着他们吵,一旦他们动手,我就开始大哭,要不就去跑着去找大人。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他们一是怕我去向大人“告状”,二是也拿我这个老实妞当挡箭牌,三是他们淘气之后我会帮他们清理衣服上的桑葚汁,也会在他们淘气的时候帮他们“望风”。而且,对他们每个人,我都是平等的崇拜的。
后来,大家慢慢长大,男孩女孩都是少了活泼,多了沉稳,每到桑葚成熟的时候,他们会拿个大钩子钩桑葚相对文雅地吃,我也不用再羡慕他们的爬墙上树的燕子翻飞了。后来,我出外求学,也就慢慢淡出了他们的采桑葚的队伍。但是儿时采桑葚的情形却总是出现在回忆的梦中。
毕业后,回到家乡参加工作。才知道搬到山村旧县的大姑家周边种满了桑树,贤惠的哥嫂总是在桑葚成熟时候喊我们去采摘。每年,我都欣然往之,而且要一去再去,几乎平均一周一次。在仍旧是每次吃的滚瓜肚圆的间隙,才了解到旧县村的桑葚因为喝的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山泉水、施的是家里的羊粪牛粪真正成了城里人推崇的“绿色食品”;又因为桑葚的食用、药用功效而身价倍增;心灵手巧的旧县人又用老土法延伸了桑葚的产业链条:除了鲜食桑葚外,又开始制作桑葚酒、桑葚醋,晾晒桑葚干、清蒸桑葚酱……后来,竟然被日本发现,以至于小小的桑葚竟然走出过国门,出口到日本。坐在桑树下听满头银发的大姑说起这些时,我是一手拿着桑葚,一手品尝着巧手侄媳递过来的桑葚酒,突然有些恍惚:莫需开轩,青山绿树入眼来;还说农事,白发老妪童颜生;青青树下,把酒话桑麻;隐隐水边,谈笑已忘机。山泉溅溅石上流,鸟鸣婉转草中飞,人间俗家,莫如是也!
抱着一坛桑葚酒,拎着两篮子桑葚,回家。夕阳正好,兔儿山上薄雾生;蜿蜒大道,通衢是坦途。路边的桑葚树葱郁茂盛,卫兵似的矗立在、田野中。偶尔一只老狗跑出,漫不经心的看看我们的车,继续奔跑它的路,远处的小巷中,偶尔有鸡鸣狗吠的声音。突然想起陶渊明的诗“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路过我村,路遇儿时给我摘过桑葚的二军哥,已是鬓角白发生。跳下车,塞给他一篮子桑葚,他笑着指指我的嘴:“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偷吃桑葚总得留点印儿!”冲他撇撇嘴:“还记得采桑葚踢翻鸡窝的事吗?!”笑闹中,红红的桑葚已经进了二军哥的嘴里。
又是一年桑葚红,年年桑葚红,岁岁人催老。不变的是:小时候的桑葚情,一直的桑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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