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马忠孝：【走进豪宅，走进历史（下）】
胡雪岩作为晚清时期的传奇商人，既鏖战商场，又出入朝堂，其传统文化的底蕴十分深厚，在住宅的修建上处处都有明白的体现。
首先看门厅上方的牌匾题字“嘉乃丕绩”，出自《尚书》“予懋乃德，嘉乃丕绩”，懋和嘉都有劝勉、嘉奖的意思，也可以作使动词，当作努力培养提高使之美好完善；丕，大；绩，业绩；嘉乃丕绩就是赞美嘉奖你的宏大业绩。轿厅的牌匾由东向西的题词依次是:“经商有道”“承天恩赐”“勉善成荣”“奉扬仁风”“乐善好施”。其中“勉善成荣”匾黄底金字是同治皇帝的御笔。皇帝也写别字，他把“承”字写为“成”字，不过意思勉强说得过去。轿厅的柱联有两幅，分别是“存一片好心愿举世无灾无难 做百般善事要大家利民利人”“传家有道惟厚道 处世无奇但率真”。这是胡雪岩在宣扬自己的处世之道和对家人的要求。他给胡庆余堂的题字是“戒欺”，要求员工“采办务真，修制务精”，因为药材是关乎人命的大事，一点都马虎不得。他要求药材从原产地选购 ——注意这个“选”字，只买优质货！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现在，杭州人有口皆碑。
故居随处可见名人字画，例如刘基、刘墉、郑板桥等。这些字画有的刻在木板上悬挂在走廊里，如刘基的。大多是刻在石板上，或镶嵌于屋内，过镶嵌在天井院落的墙壁上。特别是芝園的东西走廊墙壁上，镶嵌着一块块青石石刻，全部都是历代大家的书法。东廊是王羲之、王獻之、颜真卿、柳公权、苏轼、米芾、唐伯虎、董其昌等人的隶楷行草；大篆小篆金文石刻集中在西廊。这些石刻打磨精细，书法和雕刻还原了原作的风貌，堪称私家碑林。
至于各厅堂楼房的牌匾对联也都出自名家，内容与场所极其贴切。百狮楼是中院的第一个建筑，主要用于接待贵宾，靠近门口的柱联是“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这幅对联是晚清文人俞樾所作，原来在西湖花神庙（现在的湖山春社），赞美的是西湖景色红盛绿翠、莺歌燕舞且经久不衰。放在百狮楼是盛赞豪宅的精致绝伦。里面一幅柱联是“忠孝为千古昭穆 钟毓得两閒之气”。载福堂柱联是“常安泉石养清福 且续离骚遣美人”；和乐堂柱联“和仲妙词章天涯何处无芳草 乐天好诗句湖上春来似画图”；鸳鸯厅内中堂的对联是“藏书古鼎良朋百年相伴 美酒名花皓月四季皆春”，落款是板桥老人郑燮；芝園里最高处——那个一面可看到西湖美景，另一面可看到钱塘江潮的荟锦堂，外柱子上的对联是“正燕子新来绣帘高揭 又海棠开了锦幄初温”；延碧堂内对联是“秋水寒潭襟怀空旷 玉台白雪心境光明”，门柱联是“清赏须教尘念涤 山水争留文字缘”；八角亭（晴雨亭）对联“浙水秋潮随月起 吴山晚树送凉来”。还有很多，此处就不列举了。
如此大手笔的住宅，历时三年（1872——1875年）耗费三百万两白银，主人只享用了九年（1875——1883年），豪宅转手为满清贵族文煜 ——时任直隶总督和内务府大臣——所得（同时得到了胡庆余堂的所有权）。1911年民国初建，浙江军政府没收满清贵族官僚财产，豪宅被军阀占据，盗卖了许多文物。1934年，兴业银行董事长蒋某以入股形式取得了胡庆余堂和故居居住权，直到解放。新中国成立后蒋氏后人把部分住宅和芝園先后出租给浙江省财政干部学校、杭州市青年中学，杭州市文化局接管后又有艺术专科学校、话剧团、曲艺团、歌舞团、刃具厂等单位入住。单位搬出后又成了这些单位的家属院，居住了135户两个单位二百多口人，建筑物破坏拆改严重，建筑物只剩原来的一半，几乎失去了本来面目。1999年杭州市政府迁出了原住户，组织专家学者反复考证，斥巨资七千多万元，依照1920年的测绘图“修旧如旧”，验收合格，于2001年1月完工并对外开放。我们这些普通人从此可以参观欣赏百多年前豪绅大宅的真面目，体验一把“侯门一入深似海”的感觉；艺术爱好者们更能从专业角度研究建筑、雕刻、园林、书法、美术等古代先贤的智慧和技能。
1885年胡雪岩死于狱中结束了他波澜壮阔而又跌宕起伏的人生。
胡雪岩幼“家贫”，只是一个小钱庄的学徒，怎么发展成大富豪的？他的第一桶金从何而来？他是如何快速致富发展的？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迅速破产贫困潦倒的？这一切可以给我们什么启示？
关于胡雪岩第一桶金的来历有三种说法。第一种是胡雪岩私自借钱给某军官被钱庄老板发觉开除了，后来在军官帮助下自己来办了钱庄，并且引荐给浙江总督还是巡抚王有龄。第二种说法是胡雪岩借钱给王有龄助其升职，王有龄资助胡雪岩来办钱庄。第三种说法是钱庄老板借钱给胡雪岩来办钱庄，胡雪岩想方设法认识了王有龄。三种说法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王有龄这个大官，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靠上了一个省部级领导。
太平天国时期左宗棠巡抚浙江后来又总督浙江福建，胡雪岩先后替王有龄和左宗棠操办洋务，购买军火，从中捞取了不少好处，钱庄发展到十个，典当铺（半钱庄性质）二十六个，有大量资本帮助左宗棠发展势力。左宗棠曾上书皇帝给胡雪岩以四品道台候补衔、三品道台候补衔。左宗棠收复新疆时胡雪岩不遗余力筹集军饷，炼制便于携带服用的丸散膏丹二十多万，以及大量的伤药送到军中。1878年左宗棠上书皇帝给胡雪岩请一品顶戴，被满清贵族联合李鸿章的势力驳回，给他二品布政使衔，赏黄马褂。这个时期是胡雪岩事业的顶峰，这一年胡庆余堂正式开业。
晚清出口物品主要是茶叶和生丝，定价权在洋人手上。胡雪岩办有丝厂，他囤积居奇了一万四千包生丝与洋商抗衡，价格升高后未及时脱手，美国商人联合其他各国商人不许中国生丝出口（海关由洋人掌管）。左宗棠在中央失势被放两江，重点督两广军务，而此时胡雪岩资金周转不开，各地又出现挤兑风潮（这里面政敌的作用不小），胡雪岩迅速破产被捕入狱。1885年左宗棠去世，胡雪岩也死于狱中，时年62岁。
胡雪岩能迅速发展首先是他有精明的头脑和经商的天赋，善于借势。其次是亦官亦商的身份避害趋利，或者说官商勾结是他发展的最大依仗。而晚清官场的政治黑暗则是他失败的根本原因。政敌们不会说你有多大功劳，只说你站在对立面了就是敌人，就该被取而代之。而这么一只大肥牛觊觑的人不少，在左宗棠这个靠山倒势时就有人肆无忌惮地下手了。另外胡雪岩对洋人的狠辣手段和特殊地位缺乏深入了解，只用商业手段跟人家斗争，失败是必然的。
不管怎么说，胡雪岩故居是一座历史文化宝库，你可以走马观花地看个稀奇震撼一下，也可以流连忘返徜徉其中仔细研究，感悟许多东西。我们感谢杭州市政府和人民，为我们修复保留了这个晚清历史的百科全书。
文中插图来自作者
马忠孝，共和国同龄人，退休教师，喜欢阅读和写作，在游览名山大川和平凡生活中记录点滴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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