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创作方法探微

诗词创作方法之研究,在上一次讲座中舍得所做的《诗学杂谈》中,其实就已经展开了。舍得强调的首先是视角问题,是观念问题。舍得试图从思维模式的角度来理解一下诗词等韵文类文体的性质本源。跳出诗文去,再回诗里来,是舍得推荐的思维方式。以广角的视野及换位的灵活去看待诗,去创作诗。但是,这样说的毕竟很笼统,道理是这道理,我们要知道的,不是这些虚的道理,我们要结合我们创作时所遇到的具体的困难和问题,知道该如何运用这所谓的广角思维模式。今天开始,我们将用一定的篇幅,做这类问题的讨论。

正文开始之前,舍得在此先用一定的篇幅做一些序言,以做正论之引。

舍得寻常并不关心诗坛的“官方”信息如何,也不知道中华诗词学会是个什么机构,不知道它是干啥用的。前几天偶然看到某篇赞扬这个学会的会长孙轶青的文章,看到了孙轶青是如何议论诗词“普及”的,才恍然大悟,现在关于一些观念问题以及一些基本概念的争论,背后的推手原来在这里。普及诗词文化是好事,舍得也在业余的不余遗力的在做这样的事,毕竟这也属于公益之事,多多普及,于人是善举,于己是乐趣。但是,若想普及诗词文化,必须首先懂得诗词文化,必须尊重诗词文化本身具有的艺术性质和艺术规律。

舍得可以这么定论,诗词作品的可观赏性是雅俗共赏的,但是,诗词文体的创作本身,并不是可以普及到每个人都有条件去做的。李白杜甫白居易他们的诗句,我们可以众口相传,甚至童叟皆知,但是,不等于童叟皆可以去做李白杜甫白居易。在过去的几千年,以诗词创作并得以成名流传的,没有一个是平头百姓的,诗人们再落魄,再喊悲酸苦穷,那也是官场上的起起落落而已,和老百姓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李杜苏辛,哪个是平头百姓呢?非官即吏,非富即豪。诗词创作,在过去那是属于贵族化的玩意,穷苦百姓,学不起的。寒窗数年读了学了写了,也是为了学而优则仕,那是为了去做官。

从我们看到的最早的诗集《诗经》看起,虽然也包括“国风”等,看是写的都是民间生活的大众化诗句,但是我们要知道,那都是当时的士大夫官僚阶层,对其进行艺术加工并整理归纳出来的。最早的词集《花间集》,那更是士大夫官僚文人们闲时酒乐时的产物。是普及到老百姓人人可读可诵的,却并未普及到老百姓人人可以去做诗经的程度。这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范畴。官本位的概念,是中国人根深蒂固的传统意识,诗词这类精深的文学体裁,无疑也会打上这种烙印。

我们暂且不以社会阶层角度看待这个问题,我们只从其艺术价值的角度看待诗词文体,诗词艺术本身,也是具有高贵的“贵族”气质的,它就姓“高”,它就属“贵”,它就是必须精心雕琢,巧加修饰,才得以释放华丽富贵的精彩的。它用华丽的光彩去照耀低俗,却不可以用低俗去污染它涂抹它本身的高贵气质。要做中华诗词文化的普及,是好事,但是,方向不能搞错。提高民众的艺术修养,让更多的人成为“贵族”,来享受诗词写作的乐趣,这是正确的方向。而不是将诗词庸俗化,“改革”掉它的贵族气质,降低它的艺术品质,让它庸俗化,来将就更多的诗词门外汉。

换句话说,应该努力将“门外汉”引进诗词的殿堂,而不是将诗词贬值扔出殿堂去。当今所谓的新旧韵之争,所谓的新旧体之争,无非就是这种谁进门谁出门的性质。可悲的是,中华诗词学会会长孙轶青的论点,无疑鼓动的是更多“老干体”的产生。我希望孙轶青先生进舍得群来听听舍得的声音,呵呵。

好,杂谈结束,闲言少叙(虽然很不少了呵),我们现在开始进入唐风宋韵的境界中,我们去领略那大唐的风骨和大宋的风韵。我们去追寻那诗词文化的本源,从一件件精美典雅的诗词艺术品中,去寻找我们诗意的灵感,从那一曲曲古乐之风中,陶冶我们诗性的升华。诗词创作本身,就是艺术创作,在我们用心地写诗填词时,我们自己无疑也是高贵的艺术家,这不需要谁来给我们加冠,而是我们用自己的心灵去融汇这历史的云烟,我们用词句,去实现自己心灵与大自然的对话。忘掉自己的俗尘之事吧,艺术的生命,才是永恒而瑰丽的。

我们学习写作诗词时,最难把握的是什么?说来好笑,最难把握的,就是对我们最熟悉的事物的描述。写诗填词,景物描写看着很简单,高山啊大河啊,花花草草莺莺燕燕的,好象随手都可以写上,我们的注意力往往不在这景物的描写上,而只去注意怎么去写我们的相思啊喜怒啊这类情意上的表达。其实,这是我们没有好好体会这诗词体裁的本质特点的原因。我对很多诗友作品的点评,说的很多,其实仔细看看我的点评,并没有多说什么诗法之类的专业术语,而更多的是告诉他们一些他们自己本就非常熟悉的自然现象,我做的更多的是提醒。

比如,起句写了个“明月当头照,次句就常常去写上“红枫惹笑颜”。我就只得去告诉他最普通的自然常识,明月写的当然是晚上,但月光再明亮,那时的枫叶也不会是红的,那月下的花儿也不会是红黄绿的,而只能是黑区区的一团团一片片。这是最普通的自然常识,月夜下,去看看院子里的花是什么颜色就知道了。这道理作者知道不?肯定知道。但是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写呢?这就是因为,写作时,对景物描写的不够重视。

我们常说到的一句话是---诗言志,词言情。这志就是心绪是感觉是情志,我们写诗填词时,所以就多是奔着这个目标就去了,急不可耐的想大抒心志,大吐块垒。可是,我们是在写诗哦,既不是去娓娓言来说情话,也不是大喊大叫放高声,而是在做诗词。诗词是什么东西?就是让你不能有话去直说,要拐个弯儿来说它,要把话儿变成画儿,用你的话去做一幅画,让这画的画意来代表你的语意。我们常听有人说意为先,这话初听是很有道理的,写诗嘛,不就是为了表达一个“意”吗?所以,强调意是没啥错的。但是,说这话的人,往往目的不是在如何重视这个意的表现,他的真正目的,只是在于他对形式(格律等)的轻视或惧怕,以强调“意”来掩饰他不懂“形”的尴尬。什么叫“意”啊?没有形的承托,意在哪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所说的“意”是孤魂野鬼没形体吗?呵呵。

舍得在这里强调,不要去轻信那些所谓“意在形先”的论调,那只是空乏的毫无价值的口号式说法。不论说这话的人是多么名气大,甚至是所谓的伟人。我们只尊重客观的艺术规律,而不必盲目去跟从“羊群效应”。舍得的观点是,不仅仅对诗词体裁上的“形”(格律等体裁格式要求)要重视---对这个的重视程度,甚至要重于所谓的“意”,而且,在写作过程中,对有形的物象(如风景,事物等),也要给予足够的重视,对这个“形”的重视程度,也要重于所谓的“意”的直白表达。

所以,从艺术表现的角度来说:景语,要重于情语!

我们在写作时,把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在我们作品中的“景语”之上。也就是说,要用主要精力,去布置安排,去设计我们的诗中“画面”,让它更协调,更新颖,更精彩。可以这么说,“画面”设计的新颖奇妙好看,那所谓的情志,也就是所谓的“意”,其实是呼之即出的。甚至,这“意”就已经在这“诗画”之中了。在美感的表现上,我们可以这么理解---诗意就是画意,画意就是诗意!词感就是乐感,乐感就是词感!诗词作品,就形同与音画艺术,只是,我们用文字的形式把它表现出来,用文字的手段实现这种美的通感。

我们随便拿一首唐诗来看看,景语是如何表现的。看一下李商隐的《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分明是一首思念之诗。可是,我们没有看到这类“思念”啊,“想你”啊,“愁断肠”啊,“泪满面”啊这类的描写,义山只是给我们把画面展现出来了。他这就是用景语说话。他展现的画意,是否就是我们所追求的诗意?一切尽在不言中,是不是更有味道?什么味道?这就是诗味!那些老干体们直白的,声嘶力竭的口号式的诗,怎么和这样的诗来比啊?呵。做诗写景,其实,不是真实的去摄影拍照,不是如实的去现场写生,而是把所谓的“意象”推出来。关于“意象”和“意境”,舍得做过专题讲座,有兴趣的朋友,可参看舍得之前的近体诗基础知识讲座系列。

“意象”二字,一个是意,一个是象,象,就是具体的实在之物象,而意就是你对这象的感知和认识,“意象”就是现实具体的物象在你感觉中对他的形象定向。这个“象”是固定不变的,而这个“意”是活的,是随着你的情绪而变化的。

比如说义山这诗里的“夜雨”,就是一个意象,夜是夜,不变的形象,雨是雨,我们都熟知的,但是,我们说到“夜雨”,就会有一定的条件反射,我们会联想到那漆黑的夜里,淅淅沥沥连绵下雨,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寒凉,阴冷,以至于使们感觉到凄凉,孤独,空寂,伤感……。这样的感觉之下,我们最需要什么?当然需要的是温暖!而妻子、父兄、朋友这样的亲切之人,是不是常在这时被想起?所以,一说到“夜雨”,我们自然就会有这样的联想,这样能使自己产生一定情绪感觉的物象----就是意象。

这个“夜雨”的意象如此的意蕴深远,甚至让义山不惜重复笔墨,短短的28字他连续两次写上了它。我们在这里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两个画面,一个是孤寒中只身在外的游子,夜雨中思念远方妻子的情状,另一个画面是画中画,是在这个游子脑中形成的想象中的画面,和亲爱的秉烛夜话,温馨恩爱时的情状。

李商隐是晚唐的一大才子,著名的诗人。却一生落寞不得志。他别妻离子的远赴边疆,也是因为遭受妻子娘家的背景,被牵连到牛李的党争之中的。可是,流浪天涯,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却不能割舍自己的亲情。在他的另一些诗作中,也同样表现出对妻子的恩爱之情。恩爱之深,思念之切,够深了,可是,我们并没看到他使用什么想念啊,哀伤啊,那类的语言表达。他熟知诗体的艺术表现手段。他在诗中不断地给我们展现一幅幅画面,或是连环画,或是系列画,或是画中画,那画意中流露出的,又岂是直白的语言所能表现出来的?

我们写诗,一般都要有一定的景物描写的,而这景物写什么呢?以景起诗,是很通常的写法,以景结篇,也是常用手段,诗中的情景如何交融,是我们不断遇到的大问题。说写诗如写画,不错,美感是相同的,但是,写诗毕竟不等于做画,写诗歌,甚至象在拍电影。诗中的画,不是呆板固定的,而是流动的,甚至可以是跳跃的,可以把镜头推回到N多年前,也可以把镜头调向未来几多年。可以把镜头伸到宇宙深处,也可以把镜头微距拍到很细致的微小处。镜头拉来推去的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我们情意表达服务的。比如上面说的义山这首诗,就是做了这样的画面推拉。

我们前面说了,夜雨,会带给我们一系列的感觉和联想,那么,这种联想的镜头,也可以反推回去。他想妻子了,他就感到了孤单,他孤单,就感觉到一种清冷和孤寒,而最常能代表孤寒意象的,当然就是夜雨。他,把这夜雨借来入诗,也是很自然的。其实,他写这首诗的时候,未必就真的当时窗外在下雨。也就是说,当时外面是否真的在下雨,或者是否真的是晚上时分,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老婆了。为了这个想,他可以借景,他可以把自己的情,移情入画。

注意我们上面这一系列推论。想念了--孤单---清冷--夜雨---成画入诗。这个推论,也可以逆推。这样的思维方法,其实,就是一系列联想和想象。那么,他选用的这个夜雨,就是很合理的,很恰当地渲染了他当时的心情和感觉。其实,看前人的一些作品,我们都可以看到他们对景物是如何描写的。景物的描写,绝对不是零散而无序的。真的就如那艺术的画面推拉过来,一层层递进,一幅幅展现,那精彩的画面变换,也是具有一定的艺术构思的。有时看着各不相同,其实,所表现的蕴意是有一定的内在脉络联系起来的。

我在前时讲诗钟的时候,说过杜甫的《登高》,以前也多次介绍过。下面,我们不妨重新来看一下,以审美的视角来看,以欣赏画面的视角,来品位他诗里的意象是如何的组织。我们要看的,是他对景色做的是如何的描写,老杜诗里的画,又是什么样的构图和构思。

登高【唐】杜甫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舍得在这里不多做赏析了,把它展示在这里,欣赏诗画之美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借鉴到我们自己的笔下来。我们又该如何去构建我们自己的诗中画面?如何让我们诗中的画面流淌出我们自己的心绪情致?具体到我们自己写诗时,如何去取景,如何用诗的语言去构建我们自己理想的画面。

今天的讲座,只是一个系列的开始。基础理论是很重要的,但是,基础知识多是工具性的知识,这些工具是为我们诗意服务的。我们如何写诗,就应该从如何绘制我们自己的风景人物画来开始。从哪起笔,如何选景?

我们继续探讨诗词创作方法的问题---诗词创作方法探微(二)。我曾经说过,不唯方法论。强调的是不以刻板的模式来限制自己,强调的是,灵活地看待每一样“方法”,有效的利用它,而不是被它所限制。方法是工具,而我们自己才是主人。一进入诗词创作领域,我们会遇到很多方法的问题,这包括很多概念性的问题,如何去看待,如何去使用,就决定着我们的创作道路是否能光辉灿烂的走下去。

我这里试举一个例子,就是大家在写诗填词,乃至做对联时,都经常见到的所谓“孤平”的问题。我曾反复提过这样的概念定义,所谓的孤平,就是“两仄字夹一平字”,也就是“仄平仄”的形式。这样的定义,简单而清晰,我用这样的定义概念,去解释了“孤平”所造成的拗句,是什么样的,以及如何去补救这样的拗句。在这样的“孤平”定义下,我很清晰地说明了,孤平发生在七言的第二字时,我们可以忽略它,因为它离句脚太远,对音节产生不了影响。孤平发生在第四字的时候,我们用“自句救”的方法去补救它,孤平发生在第六字的时候,我们采用“对句救”的方法来弥补它。让很多人难懂的,纠缠不清的“孤平”问题,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我这样的说法被一些人反对。他们反对的理由,就是一个,百度上不是这么定义的,王力大师不是这么说的。更多的理由,就再也说不出了。盲目地迷信,就必然被王力关于孤平的说法所误。我关于“孤平”的定义,有人说是舍得自己编造的,呵呵。如果是我自己编造的,那舍得开心死了,可惜啊,这不是舍得的发明。只是舍得通过分析,认定这个定义,比王力大师的定义更准确,更符合格律音韵的活动规律。而王力老师关于“孤平”的定义,其实误导了好多格律诗的学习者。舍得认为,如何对待方法,要学会自己的分析和判断。才能驾御方法,而不是被方法所羁绊。下面,用一点时间,来辨析一下这个孤平的概念问题。以正视听。

所谓“孤平”的问题,其实是清朝学者提出来的,是根据对前人的诗作进行大量的分析,总结出近体诗所应该避讳的一个特点,进而提出这样的一个概念。最早的版本,应该是在《广声调谱》里(作者:李汝襄)。而对“孤平”确切给出定义的,是董文涣先生。他在所著的《声调四谱图说》中,明确提出,孤平---就是被两仄声所夹的单一平声。台湾的林正三先生所著的《诗学概要》采用的也是董文涣的孤平定义。舍得关于近体诗基础知识的讲座,也同时参考了林正三先生的所述,只是用舍得自己的语言,尽可能通俗地阐释一些基本概念。

关于“孤平”的定义,现在大陆学界,普遍流行的是王力老师诠释的概念---“除了韵脚的平声字外,只剩一个字是平声字,称为'孤平’”。你去百度上查一下,也是这样的说法,而且限定了,孤平只发生在平声脚的字句上。这样的说法,说起来很简单,所以大陆学界都喜欢采用它,所以,有好多人依据它来反对舍得所说的“仄平仄”即是孤平的定义。但是,这样的说法,却很含糊,它只限定了“仄仄仄平仄仄平”这样的句式为孤平,五言上,则是仅“仄平仄仄平”算孤平。把孤平局狭隘地限在只是平字收尾的这个句式中。可是面对“仄仄仄平平”这样的句子,它就解释不了,只能再费一次力气另行说一下“仄仄仄平平”不算孤平,这不是和自己的定义自相矛盾吗?难道“仄仄仄平平”的句子,必须将首字的仄换成平才算不孤平?王力老师的这个定义,他自己学说也解释不了的,我们很多人却盲目地相信。而这个问题,用“仄平仄”这样的定义就很清晰的明白了---“仄仄仄平平”句中,不含有“仄平仄”,不能当做孤平。

还有,讨论所谓的“孤平”如何,这本身没什么意义,讨论“孤平”是为确定什么样的句子属于拗句,进而如何去避免及挽救这样的拗句。例如,正规的律句“平平仄仄平平仄”如果被常说的一三五不论把第五字“不论”了,变成“平平仄仄仄平仄”,这算不算拗句?这当然算!而且是必须要救的拗句,但是,按王力老师前面定义的说法推论,这就不是“孤平”了,就不需要救了?实际上,正是有人这么判定的,说是“平平仄仄(仄)平仄”这样的句子不需要救的。而我们大家都知道,这是标准的拗句,这需要通过“对句救”(改变对句第五字的平仄)来实现。按舍得说过的“仄平仄”的孤平定义,这样的句子,同样是属于犯了“孤平”,而且是更严重的孤平。它因为离音节(句脚)更近,所以,对音律产生的破坏作用是更大的。

救,是为了补救孤平所造成的拗句。我们总结的规律是,所有的拗句,都是由“一三五不论”引起的(包括三仄尾和三平尾这样的句)。有的拗句可救,比如由孤平产生的拗句,是可救的。有的拗句不可救,比如三仄尾和三平尾。依据古人已有的说法“拗而能救,即不算拗”,那么,所有孤平所造成的拗,在拗救之后,都不算拗句了。而不可救的拗句乃至出律病句,则是不被允许的。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对于概念的理解,决定着我们对写作方法的如何掌握。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进行反复的多次的论证和分析?因为这确实是困扰着我们很多人对近体诗格律的理解和认识。概念上的含糊不清,也必然影响着我们对体裁的认识不足。而对格律类体裁的尊体意识,是对写作这类体裁时具有关键性的基础作用。文体正然后而谈文意,文体不正,文意则无从谈起,文意无视体裁的规矩而任意发挥,实则是属于天方夜谭式的想法。

这里捎带阐明一个观念是,体裁和诗意,是不同类的概念,而常识告诉我们,不同类的概念是不可以做比较的。所以,“意”重要,还是“形式”重要,这个被无数人争来争去的说法,其实是属于一个可笑的悖论怪圈。打破这个怪圈的途径是,冷静下来,分清“形”和“意”分别是属于什么性质哪个范畴类的概念,则无须再争。

学术理论正确与否,是由客观的合理性决定的,而不是由名气所决定的。孤平仅是指“仄平仄”现象,如此的定义清晰而明了,为什么一些人就不喜欢接受呢?让他自己说,他又说不明白。盖因为,由于自己的一知半解,被大师的名气所误。对一个概念的认识,也是由知识底蕴来决定的,如果不知道董文涣其人,如果没看过《声调四谱》这本书,可能真有人会把这学说看成是舍得发明的了。舍得是绝不敢冒领这个名誉的,呵。遇到不懂的,我们可以多问几个为什么,可以去查阅一下相关的资料来丰富自己,而不是去急于否定什么。你现在所认识的,未必就是很全面而正确的,所以,稍安勿躁为好。

好,上面讲方法思维,讲概念,也顺便温习了我们对格律诗中关于拗救的一些常识。下面我们还来继续谈我们的写作方法问题。我们在上一期,讲了诗与画的一些联想关系。面对一处景物,可以用画笔直观的把它画出来,但是,用文字,怎么去表现呢?

在这里,舍得想起一个人来,名字是莱辛,他是德国启蒙运动文学的代表人物。他写的一本书名是《拉奥孔》,副标题是《诗与画的界限》。很多朋友对“拉奥孔”这个名字可能并不陌生,它是1506年在罗马出土的一组雕塑。这个雕塑的特写部分,在我小时候学绘画的时候曾画过它的素描写生,所以印象比较深刻。这里试把这个雕塑图贴一下:

“拉奥孔”又是谁呢?其实是希腊神话里的人物,是出现在特洛伊战争中的一个人物角色,这组雕塑的名称是《拉奥孔和他的儿子们》(“the laocoon and his sons”),这是在大约公元前一世纪创作的作品。莱辛就是通过例举“拉奥孔”这个题材,对这组雕塑作品和同题材古诗中的不同表现手法,来展开他的《拉奥孔》这本书的论述的,他阐述了诗和造型艺术的区别和界限。相同的,可联系借鉴的,以及不同的各自范畴内的表现特点。

莱辛认为---一切艺术皆是现实的再现和反映,都是“摹仿自然”的结果,这是艺术的共同规律。画与诗除了共性外,却也是有区别的,绘画或雕塑等造型艺术,主要是通过线条或色彩来表现的,诉诸对象是人们的视觉。而诗是通过语言和声音来表现的,诉诸对象是人们的听觉。视觉艺术适合表现的题材是并列于空间中的全部或部分“物体及其属性”,而听觉艺术适合表现的是持续于时间中的全部或部分“事物的运动”。也就是说,造型艺术是属于空间表现,诗歌艺术是属于时间表现。而二者,在美学表现力上,又可以突破界限进行互相渗透。

艺术美感的享受,是人类共有的。所以,我们在探讨关于诗词创作的方法时,不妨借鉴一下莱辛的分析和阐述,从深一点的层面,去悟懂它。看完西洋的学术观点,我们再回过来看中国学者的论述。

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说到:“诗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也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王国维在这里说的,其实就是论证形象思维与感性思维的辨证关系。

上面这一通说法,又是洋的又是古的,我们有的朋友可能看的有点蒙。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就是写诗和绘画等艺术,具有一定的共性。都是人和自然的对话。莱辛的《拉奥孔》哲理味太浓,而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也不是很通俗的读物,舍得不妨就用自己的语言,来说明一下形象思维和感性思维的一些关系。

我们寻常写诗吟句,需要这么高深的理论吗?其实,无所谓高深或艰涩,我们要弄懂的,是那种美感的通感性,以及表现手法的互借特点。如果只是把写诗填词当做是文字游戏,那去写个打油诗就足够了,但是把诗词当做文化来看待,就大不一样了。写诗本身不是多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我们通过诗词这样的载体,来反映我们内心的世界,来书写我们自己的生命,来描绘我们与自然的一中情感互动。把握艺术创造的规律,就能更好的去驾驭它,完成自己的诗意发挥。

我们写诗,主要是抒发情感。而我们的情感不是空穴来风,如王国维所说,情感,也是一种境界。它是外部世界和自己内心世界的一种互动和交融。那么,我们具有什么样的情感志趣,我们就会有选择地去看待,甚至去寻找和这情感相适应的外部氛围。我们忧伤悲愁的时候,我们会感觉天是灰暗阴冷的,我们会更容易和那秋雨萧萧的景色融合到一起。如果开心愉悦,就往往看什么都阳光灿烂。境由心生,斯同此理。同样,不同的景色环境,也一样对我们的心绪产生影响。这种情景间的互相影响的互动性,是可以被我们认识到,并大加利用,并主动地运用到我们创作的手段中来。这种对内在规律的认识并加以利用,也就形成了所谓的方法论。

我们对诗和画的关系如此重视,是因为相同点非常多,表现手段也很接近。所以,往往互相借用和渗透。画面直观,线条和色彩,真实地给视觉以直接刺激,进而形成一种感觉上的反应,会直接影响我们的心绪和情致,而写诗,实际上是这个“影想过程”的逆推过程。画的客观性更强一些,侧重于以“境”托“意”。诗的主观性更强一些,侧重于以“意”带“境”或造“境”。表现手法上,诗会用间接的方式去表达,而画则可以直接呈现。

其实,诗词的艺术特点,不局限于和绘画或雕塑一类的造型艺术进行联系和比较,和它可以具有通感效应的还有音乐艺术领域。古人云:“文有声韵,可以吟咏者谓之诗”,诗言志。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在《毛诗序》(也称《诗大序》)中,是这样说明的:人们情绪的表达常常是,心有情绪块垒,则诉之于言。语言表达不足时,则加之以嗟叹。如果嗟叹也嫌不够,那么就想去歌咏。如果歌咏还是觉的不够过瘾,则手舞足蹈之。而诗词的音乐属性,正是切合了人们情志表达的一种有效途径。诗之平仄的抑扬顿挫表现的是一种音乐般的节奏美,诗之押韵又体现了那种旋律美的特性。可言可诉,可嗟可叹,可歌可咏。

如此看来,诗词,实则不是我们一般看来这么简单,不仅具有画意,又具有音乐意义,其实,还远远不止这些,他还具有哲学、社会等更多方面的意义。以尊重艺术的态度去尊重诗学,以敬仰文化的虔诚去敬畏诗学,无疑是我辈最起码的治学观念。在具体方法研究之前,明确一些理念,对我们研修诗来说,至关重要。

今天我们继续做诗词创作方法探微讲座。为了方便和诗词爱好者的交流,舍得在这里先介绍一下这个讲座系列的大致思路,首先,舍得对诗词的美学意义展开了初步的探讨,和大家一起品味一下诗词所具有的美学特点,说一下诗词与绘画以及诗词与音乐的一些通感之美学意义。前二三次讲座,基本是这个系列的前期铺垫,虽然有点漫谈的性质,看起来略有点散,但,主要目的是想增加一点诗之艺术通感性的印象,为我们后期做具体诗法的探讨起着序曲的作用,并增强一定的感性认识。虽然展开的不充分,但是今天开始,我们将结合诗的美学特质,正式进入诗法的探讨。

舍得群七个多月的诗学讲座,是从近体诗基础知识开始的,并对宋词做一比较详细的介绍,同时,对楹联以及诗钟等体裁也做了一定的介绍。下面开始的探讨,是面向上列所有体裁的。我们还是从最基本的概念讲起,但是已经不局限在基础知识的层面上了。尽量做到,兼顾初入门者和有一定诗学基础的人都能接受。我们将做的,是一个长期的诗之美学的熏陶,在这种美学的交流氛围下,提高我们自己的学术修养,陶冶我们的情致意趣,让我们所有人都能逐渐进入国学的最高殿堂,真实地分享我们中国人引为骄傲的独特的文字魅力。

舍得的诗学观点,虽然时有自己的一家之言,但更多的是吸取前人的营养,向几千年来的中华文学宝库去索取。舍得愿意和大家分享从宝库中取来的东西,更愿意带大家直接进入这个宝库中饕餮大餐。史上,文学经典之作浩如烟海,历代的诗话词话也不胜其多,茫然进去会迷路的。下面简单罗列一些,以供大家参考。同时也是舍得大部分讲座的理论来源。

《词源》是舍得具体讲过的一部词话,作者张炎。这部词话里,技法性的讲解比较多,学习时参考比较实用。《四溟诗话》是明代谢榛所著,这里比较强调格调,从诗的艺术角度提出“气格说”,很重视诗的意境,以及“景”与“情”的关系,是舍得比较喜欢的诗话之一。《苕溪渔隐丛话》和《詩人玉屑》,这两部著作很有意思,也非常值得一看,都是属于各家“诗话”的集成编辑。前者偏重于北宋,后者偏重于南宋,值得推荐的是《诗人玉屑》的1至11卷,对诗的诗艺、体裁、格律等多个方面表现方法做出了论述,参考价值非常大。还有一部很重要的诗话著作不能不说,《沧浪诗话》,是南宋的严羽所著。它主要是针对诗歌的形象思维特征和艺术性方面的探讨。系统性和理论性都非常强,“诗有别才,非关书也”之诗学本质的论述,就出自这里,对此,舍得也隆重推荐。

还有一些诸如《白石道人詩說》《後山詩話》《麓堂诗话》《南濠诗话》《二十四诗品》等等好多了,尽可闲时一可览之。这么多诗话词话我们也一时看不过来啊,有兴趣的,不妨就先跟着舍得,走进“舍得诗话”中来吧,呵呵。舍得诗话基本都是大白话,咱就方方面面的慢慢侃起吧。

比学习方法更重要的是---端正学习的意识和方向,在此,舍得再次坚决地提出“词不妨意,律在意先”的观点。我们都知道,诗词追求的最高目标就是上佳的意境,写诗论诗也都是以意境如何来鉴赏优劣的。然而,舍得要说了,初学诗词者,在格律等基础知识没掌握时,最忌讳的就是处处喊着意境如何如何。曾有一些朋友把自己的作品拿给舍得看,要舍得给出意见,我一眼看去,不少情况是诗不合律,意象乱取,辞藻强堆。我就说,你的作品先把格律调整规范了,咱们再来好好赏析。可是对方常常说道,好,一定好好修改,但除了格律,你先帮我先看看意境如何?对此,我还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都在追求着意境,那么意境到底是什么?舍得曾专门以此为课题做过专题讲座。这里,再次引用一下魏晋时大学问家王弼的那句话“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舍得的理解是“没有语言的组织和表述,就没有意象的生动体现。没有意象的表现和组合,就不存在所谓的意境了”。

反复强调本论点,这不须多谈了。只借用个比喻来说话吧,(言辞及格律等)形式和意境的关系,相当于政治经济学里的那个理论“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系。谁决定着谁,我们以此来推而论之吧。为什么要反复强调“形式”的重要性呢?其实是针对我们现在的广大学诗者,普遍的表现是文学基础弱,尤其是文言基础薄弱的特点而说的。踏实地学好走路,不愁有高飞之日。

沧浪诗话云,诗法有五:曰体制、曰格力、曰气象、曰兴趣、曰音节。这里首先说到的就是“体制”,也就是体裁形式。这几方面,说不上哪个比哪个更重要,因为是不同的概念范畴,不具有可比性。但是,体裁的体制合体,却是属于“资格”问题,是具有先决条件的性质。比如,写上五言或七言诗,我们一般就认为是古典诗歌形式,而古典诗歌,在体裁上就可以分为古体诗和近体诗。在语言上首先注意的就是要凝练精准,古典诗歌是以文言为基础的,现代口语的大白话是入不得这类诗的,当然所谓的打油诗也是入不了体的。古体诗和近体诗,形式又各自的要求不尽相同,律有律的规矩,“古”有“古”的写法,非律非“古”的诗,干脆就别用这种齐整整的五言或七言,也别标榜自己写的是七律五律的或古体诗。若喜欢这种形式的写作,就要遵守这个规矩。

正比如,用黄土高坡的调门,去唱咏叹调,只能表现出滑稽的一面。如果真的喜欢美声的唱法,就去学学它是如何的发声,如何运用胸腔共鸣的方法。文学创作,也同样如此,写诗合乎体制,是最基本的意识要求。也是最基本最基础的创作方法要求。

再有,舍得还要老话重提地说到声韵的问题,这都是我们学习古典诗歌的最基础的问题。如果说舍得这是在“炒冷饭”,舍得愿意一炒再炒。不把这些问题搞清楚,所谓古典诗词的创作方法问题就无从谈起。这是创作古典诗词的第一把钥匙,只要面对初学者,舍得第一件事就是介绍声韵基础。前面我们强调的是尊体的话题,其实,声韵的选择使用,正是最基本的体制要求之一。舍得在一系列诗词讲座中,不断地反复地讲述《平水韵》的重要性,也正是因为,《平水韵》就是格律类诗歌体裁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平水韵》的另一个名字,叫“诗韵”,它是古典诗词创作的专属韵。

面对不断的所谓“新韵”的非议,舍得提出以下几点说明,不做无谓之争,只强调其声韵的归属本质特点。

一,体制形成的属性。近体诗起源乃至成熟的年代是唐宋时期,这一时期的汉语语音是属于中古音阶段。近体诗格律的分布设计与此阶段的语音特点不无关系,也就是说,这种体裁声律的形成乃至确立,就是以中古音为基础的,是骨与肉的关系。将中古音的语音特点与这种体裁强行分离,无疑是对古典诗歌文化的强行的骨肉撕裂行为。你用新韵自以为合乎你的语音习惯了,却扭曲了这种体裁的根基所在。如果懒惰于跨越声韵障碍,那么用你的语言习惯去再另创一种诗的形式好了,别糟蹋这一经典的传统文化形式。

二,诗韵的虚拟属性。虽然《平水韵》是宋末刘渊所编,却来源自唐人所用之韵,乃至隋朝陆法言的《切韵》,只不过将其繁杂的206韵简化为107韵,清时的《诗文佩韵》,又将其简化为106韵。元以来,胡人几度入主中原,就曾推行《中原音韵》(周德清),将入声派到平上去三声里了(一如现在的国语)。元明清几个朝代(近古音时代),口语上推行以“北方官话”为主,但,文人读书时,大部分声调仍保持以包括入声在内的古声韵。千百年来,平水韵做为写诗时的专属韵,恁是谁也撼动不了。

实际上,平水韵,不是某时代的特有韵,不是某地域的地方音,其韵书,是以中古音为基础,集古今方国之音而成的诗用专属韵。它属于一种文字韵性质的虚拟语音系统,唐以来一千多年间,时代更换多了去了,即使同一时代,各地方的口音也绝不一样,包括现在南北还不同音呢。而诗韵,依然还是那个诗韵。时代原因的理由站不住脚。所以,以时代改变古今不同音之说法来否定平水韵或另行推动新韵,再或所谓的双轨并行,都是对这种古典文学体裁的极大破坏。声韵问题,其实反映的是诗词体裁本质中的音乐属性。这里,舍得赞同徐晋如在他的《大学诗词写作教程》里提到的主张,用当前的普通话入韵来写诗填词,是不能被称为诗词的。

由于历史原因,由于现今教育体制的原因,使我们现在的绝大多数诗词爱好者面临一个最头疼的事,就是如何跨越声韵的障碍。舍得《近体诗基础知识讲座》系列第一讲,所做的就是帮助学习者如何跨越这道障碍。尤其大部分北方朋友,我们小时候没接触过入声,舍得本人也是北方人,同样面对过这样的障碍。但是,一旦认识到这是必须跨过的门坎,就无须逃避它。这里再次说起声韵,实际上还关系到我们在后期如何讲究声调对诗词作品的影响问题,以及如何处理的技巧和方法。不同的声系当然有不同的音律表现。诗为韵文,在心为志,发言为诗。精巧工美地协调诗词的声韵,是绝对必要的。在后面,我们会有专题论述。前提依然是--古韵基础。

关于诗法,姜白石曾经曰过“不知诗病,何由能诗;不观诗法,何由知病!”舍得再加上一句:不尊体制,法由何来!先尊体而后循法,善用其法,而后成诗。

我们还看到严羽在《沧浪诗话》里提到过“学诗先除五俗:一曰俗体,二曰俗意,三曰俗句,四曰俗字,五曰俗韵”。这里所说的除俗,其实不单指避开庸俗浅陋之意,这里强调的,其实就是从体裁、声韵、乃至炼字炼意,都要追求一种高雅工正的尊体意识。非格律而标格律,或格律粗陋不工,谓之体俗;嬉闹的低级趣味的庸俗之立意取向,毫无风雅清空之气象,谓之意俗;堆砌字句,语意不通或凑痕明显,谓之句俗;寻常口语入诗,不加炼字,谓之字俗。所谓俗韵,其实可以归到俗体的范围内,如我前面所言,韵,本身就是体制的一部分。

还是根据严沧浪的语意,我们通过自己的体会,这么认识到,大凡学诗之人,一般都要经过三个不同的阶段。

第一个阶段就是不识体不知法,分不清诗之优劣,动辄连篇累牍可以大写特写,肆笔而成章,常常自己得意于其扬扬洒洒的字句。

第二个阶段,就是接触到一定的知识了,有了一定的诗学觉悟,方知自己原来写的自以为得意的作品都是“垃圾”,这时候就往往感觉到羞愧,有了羞愧之感,就会产生了畏惧退缩的心理。这个阶段,是学诗最为艰难的时候。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耻下问,勤于学习才可以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在勤奋的学习中,偶然一回眸间,你会发现,你已经升华了。你会感到自己的进步是那么的明显,量变到质变,往往就是在那不经意的一瞬间。知识底蕴的积累,终会使你精神涣然地脱胎换骨地走进那纯洁而神圣的诗词殿堂之上的。这个过程可能会是痛苦的,但是,换个角度看也是快乐的,登山虽累,我们奔上的却是那无限风光的险俊之峰。

不知不觉间,你就会跨到第三个阶段,那就是你对基本知识都熟练掌握了,诗风词韵的感觉也找到了,回头看去,诗学道理分外透彻,这个时候,写作对你来说“则七纵八横,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矣”。

比如我曾经议论过对联和诗的比较---从诗取联易,由联到诗难。诗词要领你都很熟练了,不去专门学对联,你也会无师自通的信手拈来的。因为你会知道,所谓的联,无非就是诗句中的一种,不论是长句短句,有了诗的基础,那真都是小菜一碟。可是,如果你不学诗法,而沉迷于所谓的联,天天对月月对年年对,你对的很熟练,俨然被大家看成是联坛高手了,但是,要你写出一首七律或五绝什么的,或者要你去填一阕词,你可能就会暗自流汗。因为你不懂押韵,你不知章法,你不知道诗词的造境手段和谋篇布局的概念,你更不知道,炼字炼的不仅仅是字,更是炼诗意,点出的是全诗的诗眼。所以,仅习联而不学诗法,真的只会停留在第一第二阶段,而无法达到一种至高无上的那中诗风词韵的享乐境界。

什么叫诗法,学诗的方向和顺序,就是一种大法。与此相同的,是先学写哪种诗体为好的问题。这么说吧,关于七律体裁,可以自信地说,舍得可以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不加修改地信手拈来一首合律合体的,平仄正确的,合乎章法要求的诗,而且没有大的文法诗意上的失误。但是,面对五绝体裁,我却是真的有点望而生畏,不是没写过,而是要反复推敲,多长时间能写成写好,我真的没把握。什么意思呢?舍得你在吹牛吧?不是!我个人的观点和体会是,五绝,是近体诗中最难写的,而七律则是近体诗中最基本的。

有人对我说,七律字多太难写,我还先写五绝吧,字少。这样的说法,都是不认识近体诗的体裁性质所形成的。字越少,越需要字字如金如钻,越需要更高度的精华凝练,需要的是一种返朴归真的至高的艺术理念和手段。无知者无畏,舍得也是从一个茫然无知的门外客走过来的。舍得也曾极其反感所谓的古韵,那时感觉,它太限制俺的写作发挥了。舍得也曾不拘格律地大写七律五绝七绝等等的,也曾自鸣得意的张扬自己的大作。但是,那时最深处的秘密就是---心虚,为不懂不熟这些知识而心虚。

现在不心虚了!舍得可以诚恳地在这讲台上对朋友们说,学习真的不是丢人的事,它是提高自己升华自己的必要过程。爱惜自己的小面子,半瓶子水乱响才是不可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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