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土炕

家乡土炕
文/周翠珍

岁月不停,时光不老,热炕头是我心中一方膏腴的沃土,生长着人间亲情。

——题记

在过去的岁月里,土炕一直是农村人生活的主角。土炕和纯朴的父辈们一起熬过了艰难的岁月,迎来了他们人生的一个个春天,饱尝着虽然苦涩,但却弥足珍贵的人生百味。无论何时,温暖的土炕永远是父辈们的精神归依。在我看来,家乡的土炕是有形的,但似乎又无形。她的古朴、温情和神圣一直让我心存敬意……

土炕,对我们北方人来说,一点都不陌生,直到现在家乡家家户户还有土炕。

农村不管是住窑洞还是住房子,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靠近窗户的那边,请村里技术高的泥瓦匠盘个大土炕。我家住的是窑洞,进窑门右边是大炕,山墙上有一高一低两个窗子,高窗只装窗扇,冬掩以保温,夏开以通风。低窗正对炕的中线,高出炕沿半人高,也装有窗扇,糊上白纸,贴上大红窗花,我们兄弟姐妹就爬在窗台上写字学习,母亲在窗下做针线。我们村大都是搭泥炕,搭泥炕费工,难度大,关键要和好泥,像和面一样,要和匀,醒好,渣(铡成一寸左右的秸草)要不多不少,多了火一猛,炕面子就会折掉,少了不能承重,容易塌。其次,要抹好,讲究两平、两快。“两平”一是填炕仓的土要平,二是炕面子要平。做不到“两平”炕面子薄厚不匀,散热不均。“两快”是上泥快,接茬快。盘炕多在三伏天,泥醒得好,“一行稀泥赛胶粘”,因为天热,泥上得慢干湿不一,炕面上就不成一个整体;抺不快,接茬处就会断裂。父亲是抹泥的把式,能掌握好厚度。太厚则费柴禾烧不热,太薄则容易热、也容易凉,弄不好会塌掉。塌掉炕可是很没面子的事。所以出不了大力,做不惯泥水活,就睡不上好炕。

炕盘好后就开始烧炕了。家乡烧炕的口都留在山墙上,在隐蔽的地方,这样不至于把门面墙熏黑,致使不雅观。当时,烧土炕用的都是废弃的秸秆、骡马大牲畜的粪便等,炕灰是一种含钾量极高的农家肥。

土炕的热是用烟火把土板烧热后,间接热。土板加热慢,散热也慢,温度不是很烫,但是持之恒定。检验炕是否干好了,母亲最有办法,就是在没有铺任何东西的炕面上扣上几个洗脸盆,等上一两天,翻过脸盆看看有没有水珠。有水珠子就证明炕还没有干好,睡了人是会受潮的;没有了水珠子,就说明炕完全干了。在农村,这叫做给新炕“出汗”。记的我上小学时,天天盼着睡新炕,真有点急不可耐,母亲笑着说,让你睡个够。

在过去,农村条件特别有限,我们住的房子和窑洞都比较小,到了吃饭的时候,尤其是到了寒冷的冬天,都会把小饭桌或条盘直接放在土炕中央,年龄大的长辈都坐在炕里边并盘坐,或把腿伸到桌子下边,桌子周围自然就是家里的小孩了。唯有母亲不坐在炕里边,她坐在土炕的锅头边,给里面的大人和孩子们盛饭!可见在土炕上吃饭也是传统尊老爱幼习俗的一种传承。一家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吃饭,那氛围至今难忘啊!一方热炕头就给家人几多温馨与享受。每年的农历十一月,正是北方的严冬,屋外有时正刮着寒风飘着大雪,而屋内,家人则聚在一块坐在暖烘烘的热炕头上,点着旱烟,做着针线,天南海北地闲聊着……这是多么的悠闲自得、其乐融融啊!热炕头更是我们成长的摇篮,外面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室内热炕头滚烫,我们把腿伸进墙旮旯的被子底下,焐得热乎乎的,脸蛋也红扑扑的。

小时侯,家里来了客人,父母总会热情地说,上炕坐吧,炕上暖和。来人如果只站着,说几句话就走,他们就送出大门口,嘴里不停地念叨:“这就走啊,你看,连热炕都没坐一会儿……”显得特别遗憾。在那个极度贫穷的年代,家里人感冒了,母亲总会让我们喝一碗苦菜汤下火,然后在身上盖上厚厚的被子,头也裹在里面,在火炕上美美睡一觉,等身上出了汗,感冒就会过去,这又叫给病人出汗。

记忆中,冬天的早上母亲每天总是起得最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烧炕。我躺在温暧的被窝里,能听到母亲烧炕时木榔头碰在炕下立柱上沉闷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在提醒我:快起床,上学的时间到了。

在家乡有这么一句顺口溜:“三十亩土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八十年代乡亲们所向往的小康生活。土炕虽然看起来平平常常,但温暖着一辈辈家乡人。在漫漫的长河岁月里,不知有多少个生命从这里降生,又有多少生命从这里消失,家乡这朴素平淡的土炕啊!把多少人间的冷漠和悲欢消融化解!在现代社会日益发展的今天,有些人认为家乡的土炕是贫穷落后的体现,但是家乡人依然沿袭着土炕的习惯,土炕带给他们的那份特别的温暖、安全与踏实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

时间在柴米油盐里穿行,日子在酸甜苦辣间慢熬,是父母用自己的汗水和泪水为我们筑起了生活的暖巢—— 一方火热的土炕。在寒风肆虐的日子里,父母为我们烧热了火炕,温暖了全家人的一个个昼夜,也温暖了一个个孩子成年后对故乡生活的回忆。

世上每个实物都有着它的根,都有着它所牵引着的一些使人难忘的情愫,流淌出人间最美丽的、最动人的情感,土炕也是如此。它虽然很普通,一眼就能看清它的贫瘠,但对于在土炕上生、土炕上长大的我来说它给予我完美、温暖的童年。岁月不停,时光不老,热炕头是我心中一方膏腴的沃土,生长着人间亲情。那炕头的一枕一被,还有炕里冒出的烟,都将过去的无奈及艰辛的岁月拉得悠长悠长。至今我对土炕的钟爱,一半是留恋儿时的美好时光,更多的是割不断对家乡那份深深的眷恋!

文字编辑:张萍花    图文编辑: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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