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南宋四大道场第三篇钓鱼城
之九十三:攻城三续
王坚说:“鲜于兄弟,蒙军已经把钓鱼城围困,明日就要攻打,我哪里还有心情去想八思巴和史驱之间的关联。”
“我只有诡道两门算术,加持在九龙刻漏上,仍旧不能计算得过史驱,现在我很想知道,史驱和董文炳,他们的算术加持,到底是用了什么法术和道场的加持,如果我知道了,我心里就有信心。”
王坚踌躇起来,“如此说来,我要派遣一队人马,偷偷出城,去打探史驱所在的军营。”然后摇头,“不可能了,任何人都不能去了蒙军,还能全身而退。”
鲜于刘光说:“我其实有个法子,只是我不能离开九龙刻漏半步,现在这个法子,只能托付给王大哥了。”
刘三娘在一旁说:“王大哥是钓鱼城城防主将,你让他涉险去蒙军营地,岂不是让全城的人置于险地,这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鲜于刘光看着刘三娘说:“不行,太凶险,并且董文炳和史驱法术高强,你不合适。”
“我跟董文炳打交道又不是第一次,”刘三娘哼了一声,“在上都,他满城抓我,抓到我了吗?”
“怎么没有抓到,”鲜于刘光说,“你最后不是落入了刘子聪的手里。”
“那是刘子聪的本事,跟董文炳有什么关系。”刘三娘说,“就这么定了,我去。”
王坚虽然不太明白鲜于刘光和刘三娘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知道这事刘三娘肯定要去做了,正要询问,看到刘三娘在身上掏出一件僧袍,再看时,刘三娘已经在面前消失不见。
鲜于刘光立即起身,对冷谦说:“拉住三娘!”
冷谦耳朵耸动,听得见刘三娘已经走到了飞舄楼的楼梯口,于是就要伸手阻拦。可是身体突然歪斜,踉踉跄跄的从楼梯上滚下去。鲜于刘光急切的想跑下楼去,可是九龙刻漏不可有半分的分离,只能对着飞舄楼下大喊:“你回来!”
可是那里还有刘三娘的身影。鲜于刘光慢慢走到了飞舄楼扶栏边,眼睛死死的看着城下的蒙军驻扎大营,心里揪了起来,刘三娘就算是有了五通僧袍隐身,可是在蒙古大营内,史驱和董文炳面前,那里讨得到好。
冷谦鼻青脸肿的走了回来,对鲜于刘光说:“师父,三娘说了,让你放心。”
刘三娘行事莽撞,话头一起,说走便走了。王坚这才明白,刘三娘拿出来的那件僧袍是有蹊跷的,可以瞒过所有人的眼睛,看来是刘三娘心中不服王坚对鲜于刘光的质疑,涉险爬到蒙军大营去看看史驱和董文炳到底是什么道家道场术法。王坚心中惭愧到了极点,看着鲜于刘光面红耳赤,他并非不知道刘三娘是这种要强的急切性子,只是军情紧急,跟鲜于刘光私下讨论一下胜算,都故意支开了张珏。而鲜于刘光初次利用九龙刻漏,诡道算术还有很多滞涩的地方,比不上史驱和董文炳那边纯熟,导致初战大败,心里一直想着此事,王坚一问,他也就说出来了。偏偏王坚就没想到刘三娘身上还有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僧袍,可以去冒险一试。而鲜于刘光也来不及阻止。
“对不住了,鲜于兄弟。”王坚愧疚的对鲜于刘光说。
鲜于刘光沉默了一会,开口说:“三娘的父亲是蒙古的大员,她这么做,是想让大家知道她的立场,她虽然性子冲动,但是人是特别机灵的,董文炳和史驱精力放在他们的算术上,应该也没有余暇想到刘三娘竟然敢接近他们。”
王坚这才看到,短短的一天一夜下来,鲜于刘光的两鬓竟然多出来十几根白头发。这道家的算术,看来十分消磨的人心智。
现在两军停止了交战,但是明天蒙古攻城,就是决定钓鱼城满城上下几千人命运的一天,如果还跟今日一样,蒙军势如破竹,钓鱼城也就破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不过只要是能扛下来,那么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鲜于刘光沉思想了一会,对王坚说:“钓鱼城的城防机关,水军码头上的铁锁横江只是外围,整个城防的机关,并没有真正开启,我想的是这些机关也应该由阴阳四辩道场驱动,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让驱动机关的将领过来见我呢。”
王坚听了,苦笑一下,“钓鱼城城内所有的机关,都是冉家主持,我们王家从前是经商,从我祖父开始领军,因此冉家每一代都留一个有延续冉怀镜前辈术法的子侄来驱动机关。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冉伯父有个儿子,已经战死了吗?嗨,他本来是掌握钓鱼城机关的冉家传人。”
“难道钓鱼城的机关就没有人来驱使了吗?”鲜于刘光大惊,“为什么守孝大哥,不接替这个职责。”
“冉守孝跟我和张君玉一样,从小只喜欢舞刀弄枪,带领军士打仗,对道家的术法和机关并不精通,水军也需要守孝去带领,”王坚说,“所以、所以……”
“总不能你们王家辛苦百年的钓鱼城阴阳四辩道场的机关,就没有人接手了?”鲜于刘光的大声说,“这个,这个也太儿戏了呀。”
王坚看着鲜于刘光,脸色似笑非笑,“当然是有人要接手的,这个人马上就要来了。”
“也冉家的后代?”鲜于刘光说,“既然不是冉守孝,那还有谁呢?”
王坚说:“大敌当前,儿女私情这点小事,上不得台面,所以刘三娘这边,你得多周旋。”
鲜于刘光还在揣测,“冉璞将军年事已高,难道是冉守孝大哥的儿子,哦,冉大哥都有儿子了,年纪还不小,可是为什么没有给我引荐。”
冷谦在一旁已经对师父的言语哭笑不得,对鲜于刘光说:“师父,你只从上了飞舄楼,就变成了一个呆子么,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算术上,其他人之常情都蠢笨起来。”
鲜于刘光转头看了看冷谦,“你知道些什么了?”
冷谦摇着头说:“冉家除了冉璞老前辈和冉守孝将军,就没有别的人姓冉了吗?”
鲜于刘光仍旧还在疑惑,但隐隐知道冷谦和王坚肯定都是有道理的,正要再问,看到了一个美貌的女子盈盈的从飞舄楼的楼梯走了上来,当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鲜于刘光终于想明白了,“嗨,我真的是脑袋糊涂了。”
女子走到了鲜于刘光和王坚面前,向王坚万福,有对着鲜于刘光用手做了一个道家的揖,手法正宗,“鲜于大哥,钓鱼城的所有的城防机关,都在我心里牢牢记着,一丝一毫都不敢忘记。”
黑云笼罩——中原术士的铡刀八思巴4
专门用了两天的时间重新看八思巴的资料,结果发现藏传佛教这边水深的很。不能多聊,越聊就越偏题。我对藏传佛教这边实在是不了解,看了之后,发现宗教历史政治,还有中原、尼泊尔、印度、蒙古、西域这些地方对吐蕃-乌斯藏的影响,盘根错节,枝叶繁复,以我的能力我说不明白,所以就不多说了,重点就放在八思巴一人身上就行。
大致就是八思巴在十八岁的时候,他的伯父萨迦班智达去世,他就成为了萨迦派的教主,并且终于和忽必烈见面了。
随即八思巴就成了忽必烈的师父。
这个几句话说下来很轻松。但是仔细的思考一下,这事就很不同寻常。首先八思巴才十八岁,而忽必烈已经是贵为蒙古的王爷。并且是蒙古王爷中最有实力的一支。
当然这时候蒙古的大汗是贵由,蒙哥和忽必烈跟贵由不是一个父亲的,所以正在受排挤。
但是毕竟当时蒙古已经天下最强盛的国家,忽必烈的地位也是十分的崇高,还有一点,忽必烈那时候已经是三十八岁了,而且南征北战,打了半辈子的仗,识人无数,天天在玩心眼,每天都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绝对是人精中的人精——后来证明是忽必烈的确天下第一的强人。
大家想想,就算忽必烈不是蒙古王爷(当时忽必烈和蒙哥、阿不里哥都被蒙古人归为拖雷后王),而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竟然相信了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小喇嘛。
除了统战藏传佛教势力的考量之外,这说明八思巴当时并不是史书上记载的仅凭嘴上功夫,靠诠释无上的佛法感化了忽必烈。而一定是拿出了真本事,让忽必烈信服的。
唯一找到有文字记载的是,八思巴在忽必烈面前显示了一个神迹,就是把自己的身体截断成五块,五块肉身有分别幻化成五个菩萨。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我想即便是忽必烈,看到了这个匪夷所思的能耐,也一定会真的认为八思巴是天神转世。
从这一天开始,八思巴就投入到了忽必烈的帐下,跟刘秉忠、郝经等人成为了忽必烈的谋士。从此后,打仗靠的是忽必烈的谋略,对付一些不能在明面上的冥战,与南宋术士交手的任务,主要就落在了八思巴的手上。
在正史中,八思巴是一个佛法无边的人物,但是从南宋的术士角度来看,八思巴就是一个法力高到了无法仰望的术士,几乎无敌。
这是八思巴的荣光,却是南宋汉人术士的悲哀。
八思巴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开始向中原的道教下手了。前面已经讲过,蒙古对宗教方面是很宽容的,就是尊重一切形式的宗教,佛教、道教、伊斯兰教,甚至景教、拜火教都一视同仁,并不打压。只是因为民族政策,和当然丘处机打下的基业,蒙古对道教暗中最为推崇。几乎要列为国教。
而八思巴在二十三岁这一年,将全真道教拉下了神坛。
当时记载的是十七个少林寺的和尚,与十七个全真的道士在一起辩论,话题的焦点是一本书籍——《老子化胡经》。道教的意思是佛教是脱胎于道教。而佛教在中原千年的忍隐,一直对《老子化胡经》的说法持暧昧的态度,原因很简单,就是需要在中原传教,就要利用道教的基础来加以发挥。
时间到了1258年,这一切变了。佛教开始否认这个谬误了千年的说法。
中原佛道之争的关键论战,就发生在五台山。
五台山本来叫做清凉山,是道教的神山。后来佛法普照,成为了文殊菩萨的道场名山。现在五台山香火最鼎盛的五爷庙,宗教归属就很模糊,我去五台山的时候,导游介绍的是五爷是广济龙王。广济龙王,我在三铜里提起过,身份毫无疑问是来源于道教。
在论战之后,广济龙王就多了佛教的身份,释名圣衍。五爷庙也从道观变成了佛教的寺庙,不过道家根源的影子还是有的。我到了五台山的北台上,发现北台上的五爷庙在灵应寺的外面,并非同一个寺庙,当时还觉得奇怪,后来看了这些历史,心里也就明白了,最终还是个体系问题。
话说回来,虽然在1258年,五台山已经佛法昌盛,但是道教一直没有放弃对五台山的归属权。到了这一年,道教和佛教的矛盾激化,冲突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也是佛教对道教隐忍千年的反击,话说回来,这也是中原的道教术士,已经人才凋零的惩罚。
如果不是隋唐道教内讧,佛教也没有机会。
当时佛教这边,八思巴和白教的二世活佛是主要代表。
而道教这边,以全真为主,多数是志字辈的道士,但是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我要提一下,这个人是我前面说起过的一个人——董文炳。
可见董文炳是一个道教方面十分厉害的术士了,不然也不会参与到这一场决定宗教地位的斗法中来。
而当时在场的人还有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那就是刘秉忠,佛号子聪。关键是这个子聪是诡道的传人,而诡道是道家的一个支流。
刘秉忠是和尚出身,导致后来诡道的姚广孝也做了和尚。不过海云的另一个徒弟,也就是鲜于刘光,不是和尚,而是道家术士。
南宋开始,诡道就已经不再拘泥于佛道的身份立场,是一个道教和佛家都能兼容的门派。
这个我想了很久,应该是诡道当年在隋唐时期站错了队伍,站到了失败的截教一方,或者是诡道分裂,铲教这边的诡道打败了截教这边的诡道。当最后铲教击溃截教之后,诡道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打压。导致到了北宋时期,诡道就要失传,当时周侗已经在做最后的挣扎,打破祖训,广收徒弟,好不容易收了王中孚,王中孚最后还是皈依了铲教这边,创建了全真。所以依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从周侗手中接手诡道的传承。眼看诡道就要断了香火,好在是黄裳出现,破陈出新,挂名诡道,把诡道香火给延续下来。而黄裳一生也是不断的被排挤打压,对头不仅来源于道教内部,后来黄裳跟王中孚,也就是后来的王重阳交恶,也是无奈。说道这里,王重阳是丘处机的师父,这条线又连起来了。
黄裳也是命不好,王重阳跟他交恶,全真教就跟他不对付。所以黄裳很可能就把诡道的衣钵托付给了一个和尚虚照禅师,但是虚招禅师并不如诡道,可见这一百年,诡道是失传的状态,法术寄人檐下,隐藏于佛教之中。虚照禅师收了徒弟是刘秉忠,这个上一章已经说过了,接着是郭守敬,郭守敬不是和尚,是一个术士,历史书上说他通晓天文地理,是一个科学家,诡道的印记就很重了。后面接着是席应真,席应真身份来历不详,收了个徒弟姚广孝。而姚广孝又是个和尚,释名道衍。
为什么这条线变得清晰了,万事都要去寻找规律。诡道从宋到明,隐藏在佛教的规律,有一个重要的线索,那就是虚照禅师和道衍法师,人生的后半程,都是在北京的庆寿寺度过,这绝非是一个巧合,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庆寿寺很可能就是那一百多年,诡道的传承之地。
北京城的修建,元朝忽必烈时候的设计师,是刘秉忠,而到了明成祖,设计师就是道衍。
言归正传,佛道论战斗法的时候,刘秉忠是在的,但是他并没有参与其中,而是跟忽必烈一起,保持中立态度。可见他的身份和立场是值得玩味的,一方面他是和尚,另一方面是又是诡道,站在那一边都不合适。所以只能不偏不倚,可能他也已经意识到这一场佛道斗法论战的结果是道教必败,他加入了道教这边,也是无济于事。如果加入佛教这边,最多也是锦上添花,干脆就隐藏了自己的诡道身份,冷眼旁观罢了。
说实话,诡道长房在宋元时期,的确不太厚道。倒是幺房的鲜于刘光和冷谦值得表扬,鲜于刘光用阴阳四辩骷髅道场死守钓鱼城,冷谦一生立志于推翻元朝,这诡道幺房两师徒,的确称得上英雄豪杰。只是结局迥异,一个死的早,一个寿数一百多年。
这个一场斗法论战,结果早已经凿定,佛教大获全胜。
不仅是八思巴引经据典在理论上推翻了《老子化胡经》,在斗法中,白教二世活佛,大理法王两人一个避火,一个避水,都强过了张天师和茅山派的道士。
可惜当时道教这边,一个能打的都站不出来。因为有本事的术士,都已经死在了隋唐时期。
论战之后,五台山归了佛教,这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中国的宗教格局从此是佛家凌驾于道教之上,并且一直延续到如今,无法动摇了。实在是可叹。
八思巴也在这之后,成为了天下的佛教首领。跟随忽必烈开始了他人生中最辉煌的历程,开始对南宋的术士,开始了无情的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