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 | 水月庵里写春秋（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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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刊《孺子牛》每期20页，约发表文章30篇，印刷200份，除分发给学校的老师和学校写作班的学生外，留下50份由我分寄给区教办、一些学校和文化单位以及我的好友。同时，我也请好友提出办刊意见，并约稿。

《孺子牛》的刊出，在学校和社会上引起了一些反响，尤其在学校里的反响比较大。支持者有，认为小刊紧贴时代脉搏，准确反映校园和社会生活，且有一定的文学性，便于学生学习，对提高学生的写作兴趣，有很强的指导作用；反对者也有，认为学校办刊毫无必要，这是为我个人出风头，用单位的资源为个人服务，一些文章虽然反映的是事实，但应该看主流，不应该反映阴暗面，而且格调不高。七嘴八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最后的全部压力倾倒了我的头上。我想，办点事情真的很难，我从审稿、编排、校对全部包了下来，几乎每个周末都没有完整地休息，付出了很多心血，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心头很不是滋味。等各种人物都轮番登台表演了一遍之后，我终于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人活着是干事的，别人想说，就让他们去说吧。

但社会上反响却比学校好。县文化馆给校刊作了充分肯定，给我寄来了《东阳文艺》，馆长潘观生还给写了一封短信：

“……《孺子牛》诞生了，虽然稚嫩，但毕竟是从自己土壤里长出来的小花，希望努力在风雨中成长起来……

洪塘乡文化站长刘飞燕，对《孺子牛》的诞生倍加呵护，他勉励我要再接再厉，把这个吐露着浓厚洪塘乡土气息的小刊办好，争取在县里获奖，并亲自为本刊投稿。

明德乡的何时明，是一个农村里的木匠，他给我来信来稿，热情赞扬了我的敢闯敢干的精神。他说：“《孺子牛》的面前根本就没有路。她的前程是漆黑的。谁也不知道这漆黑的前程有多长，途中又有多少峻岭和险壑。您（或者你们）务必要尽心尽力地保护好她，替她劈荆斩棘，填沟开路。我愿做一个《孺子牛》呐喊助威者。”

大学同学吕为苗和李民中也分别给予了评价和鼓励：吕为苗说：《孺子牛》全刊都洋溢着“田园牧歌”的气氛，使人心醉，衷心祝贺《孺子牛》拓荒者们，开拓出一片新的神奇的土地。李民中说：《孺子牛》堪称一朵艺术小花，内容多，思想性好，读后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4月下旬的一个星期日，洪塘小学校长许樟洪托许申之带来口信，叫我去他那里，有件重要的事情相告。我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就去了许校长的家里。

许樟洪校长是许宅旧厅人，身体魁梧，面色白净，满头白头发剪得短短的，像洗衣的刷子，直直地立着，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从外貌上看，也很像一个校长。他性格温和，为人正直，敢于直言，讲话和蔼，且从容不迫。对人态度极好，从不发怒，修养精深，他还写得一手好字，在教学之余以练习写毛笔字为乐趣，在洪塘乡教师中口碑极好。

我到他家里的时候，许师母正在门口洗衣服，我说：“许师母好。”他家住在许宅街边，平时过往都要经过他家的门口，我们早就彼此熟识了。许师母见我与她打招呼，忙抬起头来，对房中的丈夫喊：“陆老师来了。”

彼时许校长正坐在房中的一张八仙桌旁看书，见我迈入门槛，忙站起来向我迎了过来，把我引到桌子旁坐了下来，还给我泡来一杯茶来。

等我们彼此坐定，他呷了一口茶，对我说：“张世欣部长说，省里要招一批理论干部，大专毕业为起点，说我可以去报考。”

这是个很激动人心的消息！张部长居然记得我，还让我去报考省党校理论班，我心里既激动又感激！张部长是东阳县委宣传部长张世欣，在毕业分配时，我跟许太桂一起到过他家里。许太桂说，张部长是他的老师。

我奇怪地问：他怎么会是你的老师呢？

许太桂告诉说：“张部长在文革期间曾在洪塘中学教过书，所以他在洪塘有很多学生，我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我分配到洪塘中学，听许多老师讲起过张部长的事。还得知他跟许樟洪校长的关系特别好，平常都作为老朋友来往。他教的是语文，据郭兴跃老师回忆，他的朗诵水平特别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许校长说：“张部长还专门说起了你，说你忠厚老实，所以特意叫我带信给你去报考。”

我说；“应该怎样报名呢？”

许校长说：“这个张部长也没有说，这样吧，你去县党校去一下，具体了解一下情况。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的，你现在就去。”

许校长是个热心肠的人，他是真心为我的进步而考虑的。我急忙从他家里出来，回到学校之后，稍作准备，为了省钱，就骑上自行车，往东阳而去。

我急急地进了县委大院，找到张部长的家，张师母告诉我说：“他去县招待所开会去了。”我又找到县党校，因为星期天，党校也无人，倒是门房里有个热情的中年男子，他跟我说：“你具体要办什么事，写封信放在我这里，明天上班时，我直接把它送到校办公室去，这样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我非常感谢他的主意，也十分感谢他的热情，就在他的门房桌子上，我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门房的那个男子。

三天后，我收到了县党校给我写来的一封信。信中详细介绍了这次招生的目标、名额和条件及报考办法。绝大多数条件我都是符合的，就其中有一条，让我很犯难：首先要取得本单位（并县教育局）同意，持单位介绍信和学历证明来党校报名。在刚刚毕业时的1981年，我就想报考本科学习，我拿着申请报告找到王樟盛校长，他说：“你现在大学专科毕业已经很好了，足够教初中了，还要考什么本科！”他一口把我否定了，我知道，像我这样不会请客送礼奉承拍马屁的人，想要通过本单位同意的事情，往往是通不过的！

果然，我把报考省党校理论班的报告递到许锡信校长的手上的时候，他先是凝神，然后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又像在沉吟：省党校理论班？这与初中教学没有关系呀？现在学校老师非常紧缺，大学毕业生更稀少，你们都走了，学校怎么办？

我知道这事情可能要黄了。我想：地球少了谁不转动呀？我对这所学校有这么重要吗？没有我，学校就办不下去了？

许校长终于开腔了：这事情得我们校委会应该研究一下。

两天后，许校长过来跟我说：“你报考省理论班的事，我们请示了区教办，王主任（王瑞胜）明确指示：这事不能同意。区教办的意见，我们得尊重啊，你也不要心急的，慢慢来，在初中教学也是大有作为的。”

报考的第一关就过不了，还有区教办已经明确表态（我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有教育局呢，所以我感到要通过这么多的关口，非我能力所及，只好作罢。一次也许能够改变我命运的机会就这样与我擦肩而过了。

事后我经常想：当领导一定要有胸怀，不能斤斤计较，哪怕双方有尖锐的矛盾，当别人有更好的前程能去的时候，一定要放他（她）走，千万不要找理由挽留或不放，没有一个单位少了谁就玩不转的，采用卡人的方法，耽误了人家的前程，实在是不明智的领导。当领导是暂时的，而让人记恨一辈子是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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