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的资格

是富贵者有资格对人傲慢呢，还是贫贱者有资格对人傲慢？

战国时魏国有一个叫田子方的人回答说：当然是贫贱者有资格对人傲慢。富贵者怎么敢对人无礼呢？国君对人无礼就会亡国，大夫对人无礼就会破家。而贫贱之士见他的话语不被他所寄食的主人采纳，行为合不来时，可以拔腿就走，到哪里不能保持他的贫贱呢？

但是有谁愿意一辈子都保持贫贱呢？所以，即使田子方说得很对，绝大多数的贫贱者还是宁愿自动放弃这种“傲慢的资格”，以尽快挤入富贵者的行列。

而富贵者，往往自认高人一等，傲慢几乎是他们从娘胎里带来的品质，举手投足间总是很自然地流露出来，即使想克制一下，也会觉得很难受——如此憋屈，何必富贵？最终他们还是选择傲慢，亡国破家也在所不辞。

所以，傲慢是富贵者的专利，即使他们没有资格。

其实，也正是由于富贵者专横跋扈是自古至今普遍存在的现象，田子方的这番话才会给我们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但是，我们却很容易忽略这番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贫贱之士与他所寄食的主人行为合不来时，拔腿就走，继续保持他傲慢的资格，而不是刻意逢迎。这就是所谓的“独立人格”，也是徐悲鸿的名言“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的含意。

让人沮丧的是，富贵者的傲气日渐增多，贫贱者的傲骨则越来越看不到了。田子方这番关于“傲慢的资格”的宏论，也只能让我们过过嘴瘾而已。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3年11月6日《检察日报》书里书外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