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终极问题》书摘选读
人类的终极问题也是对人类的终极关怀
作者 王传超
拿起《人类的终极问题》这本书,我知道又将开始一场烧脑之旅:我和袁越兄每次碰到一起都会是死理性派之间的一场较量。这较量开始于差不多十年前,那时候我是复旦大学的学生,还不知道谁是袁越,只是偶尔在微博上看到土摩托似乎还挺火的,当时土摩托找我希望能够采访我们金力老师,问“中国人从哪里来?” ,我发现这个人跟其他记者不一样,他会查文献、读论文,一直在追逐着学术界的最新进展,每一个结论、每一次细节都要锱铢必较、寻根问底,这个“摩托哥”不一般!慢慢熟悉之后,我才知道摩托哥的名字是袁越。人类的起源和演化也就成为我和袁兄多年的讨论和争论的话题。后来,我越来越多地读到他写的东西,会觉得更可信,因为知道那肯定是他反复确证过的。
2015年,我去德国马普所做博士后,袁越很兴奋地又找到我说要给《三联生活周刊》写关于人类起源的专题,也就是这本书里的第一章“人类是从哪里来的”。他希望通过我联系采访国内外的专家学者,我欣然答应。不多久,他不远万里来到德国耶拿和莱比锡,拜访我们研究所。他打趣说你们在这里肯定能安心做研究,因为方圆几里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更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也就是在那个无趣的地方,他遇到并采访了他心心念念的偶像——古人类DNA领域的领军学者斯万特·帕博(Svante Pääbo)和约翰尼斯·克劳斯(Johannes Krause),也实地调查了尼安德特人的发现地尼安德山谷,绘声绘色地跟我讲述这一路的发现。我还记得我们在研究所的客房、咖啡吧拿着纸笔讨论Y染色体的祖先位点和突变位点,那个时候我有些恍惚:袁越真的是个记者吗?怎么像个研究者,是我们的同行!是的,这就是袁越的风格,落笔写报道前需要让自己沉进去这个领域,像个真正的研究者一样去搜集证据,追溯来龙去脉。所以,当你读到书里的内容,你不会觉得是在跟科学家们隔空对话,而更像是听他们将艰深的科研探索以你听得懂的方式娓娓道来,因为袁越已经通过亲身实践把这其中的坎坷曲折的道路打磨平了。
“我们的祖先是谁?几十万年前的北京猿人究竟是不是我们的祖先?”袁越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急切地问遍了所有能问的人。他去找了古人类学家和旧石器的专家,去找了研究人骨的体质人类学专家,去找了分子人类学的专家,还来了德国找到了古人类DNA的顶尖学者。古人类学家认为我们的祖先是本土直立人几十万年演化而来的,而研究DNA的学者们却把我们的祖先溯源到几万年前的非洲,不同领域的专家学者并没有达成共识。“把科学还给科学”,书中这句话掷地有声,也是袁越走万里路为人类溯源的真实写照。袁越就像唐吉坷德,他冲进这泥泞里搜集整理各方面的证据,却又极其冷静地条分缕析:他从测年方法的变革写起,进而介绍了代表性的古人类化石,再到分子人类学通过现代活着的人DNA来反推祖先,最后讲到古人类DNA的直接证据: 我们的祖先来自于几万年前的非洲,但在走出非洲之后又与欧亚大陆上的不是直立人的古人类有过极少量的混血。科学虽归于科学,但它有时却很难改变个人的看法,“我们的祖先是谁”在不同学科领域里的分歧到现在仍存在,并没有因证据的愈发丰富而趋于和解。袁越在书中客观地摆出各方证据,已是振聋发聩,希望能打破这现状,启发更多的人去独立思考、去探索答案。
死亡是什么?我们能活多久?我们又因何为人?除了行完万里路,告诉我们从哪里来,袁越还进一步去回答我们将要到哪里去、我们如何创造出“我们”。他通过广泛地阅读文献资料,实地采访科学家们,极其理性地打破了我们现阶段长生不老的梦想,同时又通过创造力的有趣例子告诉我们即使人类生命有限却可以创造出精彩。而我读着读着,也由惆怅转为释然。我忽然想起开头提到的“死理性派之间的较量”,这较量更多是平静地、客观地摆出事实,尽管这事实可能并不如我们所愿,在认清事实之后,才能学着去面对。我经常说,学过人类进化史就能更多一份平常心,现在我们读过袁越的《人类的终极问题》更多了一份了解人类过去和未来之后的坦然,而这就是终极理性之后对人类的莫大关怀。
这就是我认识的袁越,我读到的《人类的终极问题》,最后郑重将这本书推荐给大家,希望你们也随他一起走过人类的过去和未来,收获一份平静和释然。
(作者系厦门大学人类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