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虫

       堂兄小五子，叫小五子，年纪并不小，八十多，身体硬朗。每次回去就看到他背一个菜篮、或挑一副担子或粪桶。不管天热还是天冷，反正总是一件衣服，咔叽布中山装。脏兮兮，满身是泥巴，一身勤劳的样子。

        热爱土地，热爱劳动，是他们这个时代人的基本特征和那个时代给他们造成的性格习惯。

        小五子只要看到哪里有一点空地，不管是不是他的，不管损害不损害集体利益，他会连夜把他挖了。塘埂上、地头边、屋前房后，人家的地埂，都是他开发的处女地。只要于他有利，塘埂垮塌，他不管；人家利益，他不管；集体利益，他不管。

        只要你与他的地交界，根本不用你薅地沟里的草。如果你们相连的地是一样平，不要多久，他会让之间那条田埂变成一条朝别人家地里凹进去的弓形田埂。如果他的地高，你的地低，不要几天，他的地会摊下来，一直到你的地中间来。如果他的地低，不几天，他会把上埂的路挖掉，摊平。凡是与他交界，都要与人发生争执，村里没有谁没有与他闹过。

       其实小五子家庭条件很好，儿子在上海，女儿在南京。家里不缺钱，但从那个社会过来的人，总对土地充满了热爱和狂热。马路从他门前经过，他紧紧贴着路牙盖一个院子，院子外再栽一排树，树外再堆一排草。其实占这点东西，这对于他没有一点益处，然而，于路人非常不便。本来笔直的路，变成一张弓。路就弯曲到对面邻居的屋檐下，非常不便，也非常危险。

       他二哥家的地，想休地一年，这样让地休养生息。但五子把地翻了，种上庄稼，他二哥问他，他说，你不种，难道我也不能种，他二哥无言以对。

       有的人本性就是一种占有，有的人就是满足一下贪欲，一根鸡毛、一块土地、一颗树苗。拿到心里快活，不拿到，心里难受。一旦自己双脚一伸，什么都不是你的。

      其实，山上、路边多少荒芜之地都是人家的，现在成了荒地。你细心观察，山坡上有很多瓦片，河滩都是破碎瓷片，当年一定都是庄户人家的红火生活写照，现在呢。

       人有时候可以矫情，热爱土地，也可以表达自己的愿望，实现某个愿望，可以随心所欲。但一旦伤害到他人或损害到别人，那就不是美德，而是恶习。小五子村里人就封他为祸害虫和牛屎虫。

      一些人只要占有，其实也没有多少可以让自己发家或出名的东西，就像牛屎虫，他就要扒粪，还要弄成一个粪球，不一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