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中的上海方言(作者:way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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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中的上海方言

wayen

《清稗类钞》是清末民初徐珂编撰。此文摘录上海方言词条,了解当时沪语书写及释义。识繁写字者比较看得懂点,似懂非懂看看白相相吧。

※上海方言南海,即南面,居租界者称南市为南海也。北海,即北面,居城内南市西区一带者,每称公共租界北为北海也。

地皮,未有房屋之空地也。

搬场,移家也。碰和,鬬麻雀牌也,以四人为一局。

露天牌九,牌九,亦赌博之一,然露天牌九,非真在屋外鬬牌,实指男女之野合也。

滩黄,滩黄者,以弹唱为营业之一种也,其组织,集同业者五六人或六七人,不加化装,素衣围坐一席,筝琶杂奏,歌白并作,所演多弹词,间以谐谑,犹京师之乐子,天津之大鼓,扬州、镇江之六书也。特所唱之词有不同,所奏之乐有雅俗耳。而以手口为营业则一,妇女多嗜之也。

老虎灶,设灶煮水售钱之肆,即茶炉也。

押头店,小质库重利盘剥,无所不至也。

大汤,浴池也,日本谓之温泉。

出水,浴毕而出水也。

屁股里吃人参,受人恩惠,当时无可酬谢,以报恩之事,期诸异日,多以屁股吃人参一语代之,其歇后语为后补也。

瘟孙,或作瘟生,此辈无社会交际之经验,自作聪明,而动辄吃亏,冥然罔觉,犹京师之冤桶、冤大头也。

洋盘,凡事莫名其妙,受人欺骗而不自知者,与瘟孙略同。

蜡烛,喻不知好恶、不受抬举之人也。

死蟹,喻外行也,有死蟹轧杀之谚。

跷辫子,人死也,虽对于无辫子者,亦有此言。

曲辫子,土头土脑,其状一如瘟孙,犹文言之曰乡愚也。

寿头码子,状如瘟孙,而聪明不及,木讷过之者是也。

曲死,与寿头码子同意也。

猪头三,为骂初至上海者之名词,其源盖出于猪头三牲一语,呼为猪头三,歇后语则为一牲字,牲生谐声,言初来之人,到处不熟之谓也。今引申其义,以为骂人之资,不必尽施之初来之人,殊失猪头三之本义。近又有猪头四之名词,乃从猪头三上孳生而来,已无独立之意义矣。且又有作为者头三,者字起首三笔为土字,讥其土头土脑耳。

饭桶,假借为骂人无用之名词,取其仅能盛饭之义,犹之骂人为造粪机器也。※阿土生,人地生疏一切不知之谓也。

阿木林,懵懂呆笨,顽冥不灵之人也,犹绍兴语之呆大也。其实阿木林三字,当为呆木人之转音耳。

戆大,与阿木林同。

猪猡,豕也,假借为骂人无用与顽冥不灵之词。

※江北猪猡,江北者,扬子江以北各县之通称也,假借为专骂江北人之词。

连裆码子,言人之狼狈为奸,彼此相倚,如所着之裤,其裆相连也。

格挡码子,犹言此人也,下流杜会习用之。

众生,犹言禽兽也,假借为骂人之名词。沪上英文教习于英文中之十Animal辄译之曰众生。

拆老,鬼也,假借为骂人之词。

接眚,鬼也,假借为骂人之词,形容其凶恶也。

瘪三,蹩脚者之称也,「参观蹩脚下注。」或作鳖生,犹言小乌龟耳。

蹩脚,侘傺无聊,落拓不得志也,义与京语之没有乐儿相似,犹文言之落魄也。※着底,言其人之流品最劣下也。

鸭矢臭,矢,粪也。鸭矢臭本义甚简单,今假借为羞恶之名词,凡人有不光荣之事实发现,或有不名誉之行为,即谓之鸭矢臭,深鄙之也。或谓鸭矢臭,乃阿是丑之谐声,其说颇能与假借之义相脗合,亦一别解也。

吃区,吃亏之谐声也。吃亏者,自身之权利被侵害或受障碍之谓也。

呒清头,不知轻重之谓也。

呀呀糊,胡涂也。马马虎虎,颟顸也,实即模模糊糊之转音耳。混天胡涂,胡涂之至也。

假痴假呆,以知为不知,复矫饰茫昧之状以欺人者,谓为假痴假呆,犹京师之装胡涂、装着顽儿二语也。

像煞有介事,自以为能,故意装腔做势,复腼不为怪者之谓也。神气活现,与像煞有介事同。

搭架子,亦装腔做势也。

拆烂污,凡人有意令其事得不良之结果,或竟至于不可收拾,而遗累他人者,谓之拆烂污,或作撒烂屙。屙,粪也。

瞎三话四,妄语也,犹京语之瞎撩,扬州语之嚼咀也。征之《红楼梦》第三十九卷回目村老之信口开河,信口开河四字,取以诠释瞎三话四,最为确切。

热昏,皆也。骂人之词,犹京语之骂人为浑蛋或洋小子也。小热昏,取里巷琐闻,编为有韵小曲,击竹板以为乐器,沿门唱买者,谓之小热昏。

邪气,凡事之出人意料之外而成功,或骤然发达者,谓之邪气。邪者,言其不由于正也。又社会上发现一种新异之事实,国民对之发生一种狂热,亦曰邪气,大之如光绪乙巳之拒美货,小之如张园之开赛珍会,哈同花园之开游览会等,时沪上人士,皆曰阿要邪气也。

阴阳怪气,喻人之对于种种事物,辄以冷静态度对之也。

垃圾马车,不拘种类,兼收并蓄之代名词也。故人之滥嫖滥交者,与夫妓女之滥结狎客者,咸以垃圾马车谥之,状其污且杂也。

走油,所做之事不佳,犹京师糟了、不得了二语也。

老门坎,凡精熟一项事业者之称也。

滑头,虚伪狡诈,不顾信用之小人也,犹京语之琉璃蛋也。小滑头,滑头之幼者,或滑头之身分地位较卑贱者,皆谓之小滑头。

流氓,无业之人,专以浮浪为事,即日本之所谓浪人者是也。此类随地皆有,京师谓之混混,杭州谓之光棍,扬州谓之青皮,名虽各异,其实一也。

擦白党,与流氓同,专以引诱富贵妇女骗取财物为事。女擦白党,女流氓也,专以引诱男子骗取财物为事。

拆梢,以非法之举动,恐吓之手段,借端敲诈勒索财物之谓也,凡流氓惯以此为生涯。拆梢之语,犹杭州语之敲竹杠,江宁语之敲钉锤儿是也。

大好老,赞人之出类拔萃也,然微有讥讽之意。

出风头,出其所长,以炫于人、因而得美满之赞誉,以自鸣得意者,谓之出风头。例如妖姬艳女,明妆丽服,招摇过市,途人属目,以及夜入剧场,翩然下降,光艳照人,一座皆惊,皆出风头之谓也。他如伟人演说,全场鼓掌;文士属稿,一时纸贵,狎客豪举,千金不吝;名优献技,四席倾倒,亦皆出风头之谓也。是以出风头为最荣誉之名词,亦人所极愿自出,而深妬他人之大出也。

白相,游戏也,娱乐也。搂白相,对于人行游戏之行为,以自取乐之谓也,犹京语之开顽笑、闹着顽儿也。

写意,适也,愉快也,盖取乐之名词也,即快活舒服之义也。

※掉枪花,对于人故设疑阵以眩惑,或用空言以搪塞者,谓之掉枪花。掉枪花者,滑头手段之一,社会上承认其为不正当之行为也。

搭赸头,对于与己毫无关系之人,或与己毫无关系之事,而临时加入,随意兜搭谈话,欲使无关系而变为有关系者是,犹扬州语之答话说话也。

打棒,对于他人为无意识之谈话,或无意识之游戏动作,谓之打棒。打棒与搭赸头虽相似,然有时因搭赸头而得结果,打棒而有结果者甚鲜,此其相异之点也。※骂山门,登门辱骂也。噜哩噜苏,言语烦絮也。叽哩咕噜,语言纠缠不清也。

老鬼三,凡指一物而不明言其物之名,彼此以意会之,曰老鬼三。鬼读如举。

搭浆,对于应尽之责任,不肯实力做去,仅以敷衍掩饰为工者,谓之搭浆,犹京语之糊弄,江北人之搨些面糊者也。

照会,凡一切纳捐之执照,俗呼照会,今更移以称人之面貌,貌俊者谓之大英照会,亦称特别照会,又法兰西照会,普通照会,要皆区别貌之美丑也,最丑者曰包脚布照会。

扳面孔,因种种事故发现,严辞正色,对于对手人以诘责之谓也,国际法上所谓严重交涉者是,扬州人谓之红脸,以其声色俱厉也,故扳面孔者,交际上、感情上不幸之现象也。

扳差头,故觅谬误之点,以责难对手人之谓,即吹毛求疵也。

寻开心,调弄对手人,而自引以为乐者,谓之寻开心。弗识头,自怨所遇不遂之词也。北人出遇不祥曰丧气。南人曰晦气。

弗识头,亦丧气、晦气之义也。蹙眉头,眉皱也,所事不谐之状,不满意之名词也。

坍台,因种种事实之发觉,致贻笑于他人,或不齿于社会,无面目以对人者,谓之坍台,犹杭州语之倒霉,扬州语之丢丑,盖极不荣誉之名词也。

三礼拜六点钟,此为醋字之拆字格,盖每七日为一礼拜,三礼拜为二十一日,六点钟为酉时,今假借为吃醋之义。吃醋者,妬也。

吃生活,受人之笞责或罟骂也。

吃耳光,被批颊也。五分头,与吃耳光同,盖批颊辄用手,手有五指,故曰五分头,象形名词也。

外国火腿,外国人以足踢人。受之者,谓为吃外国火腿,人力车夫恒吃之。

光火,怒也,京语之炸啦也。

呒心相,郁灪无聊也。

厌气,烦闷而厌倦之谓也。

也司,是也,然也,其源盖出于英文之Yes,今通用为应诺之辞。

叨光,受人嘉惠之谓也,且其中实含有感谢之意义焉。

揭便宜,讨便宜也,殆有获得意外利益之义。

※揩油,与搨便宜同。

温大拉,银元一枚也。考其源,实出于英文之One Dollar,贩夫走卒咸解之。四开,两角之小银元也,粤语谓之双毫。金四开,英币之镑也,以其大小与四开相等,乃有此称。铜四开,铜元也,犹杭州人谓之铜板,江北人谓之铜角子,北方谓之铜子也。铜生斯,即铜四开也,其源出于英文之Cent,即一分也,值一分之铜币也。八开,一角之小银元也,京语谓之小毛钱,粤语谓之毫子。

大块头,呼肥硕之人为大块头。大读作杜字音,形其肥硕而已,不含他项意义也。小开,店东之子也,其父开店为老开店,其子自为小开店。称小开者,省去店字而已。

刚白度,洋行之管事人,即经手也,亦即买办也,英文曰Comprador。洋行小鬼,执业洋行之职位不高者也。呼曰小鬼,卑之也。

跑街,商店洋行所雇在外收账之人也。式老夫,洋行所用,与跑街同,英文曰Shroff。西崽,洋行侍役之称也,一件侍者。

掮客,无资本,无商店,专以口头说合买卖,而居申赚取佣钱之一种商人也,犹臣本之仲卖人也。

白蚂蚁,地皮房屋之掮客也,倚此营生,犹白蚁之惯喜蛀屋耳。地皮蛀虫,与白蚂蚁同。

铳手,即剪绺贼,汽船、汽车及码头上并闹市中均有之。

红头阿三,印度巡捕之称也,以其首扎红布,故云。世人每呼猴为阿三,今移以称印度巡捕,贱之也。

二房东,以己所租之余屋转以赁与他人,己所处之地位即二房东。

家主公,即正式之夫,盖家主婆之相对名词也,犹京师所谓当家的是。家主婆,正式之妻也。

寡老,妇女也,为下流社会习用之名词。

小姐,普通尊闺中未嫁之女子为小姐,上海幺二以下之妓亦有此称。

大姐,未嫁之女受佣于人家者。小大姐,与上同义,特专指年龄之十岁左右者耳。※娘姨,女仆也,称母之姊妹行亦曰娘姨。

老蟹,妇人老而猾之称也,其有年未老而手段老猾者,亦适用之,如江北所谓老口,京师所谓老手之类是也。特沪语之所谓老蟹,专适用于阴性,竟以为蟹状女也。

老枪,老于吸鸦片烟者之称也,今假借为老而无力者之称,或又引申其义为老妓之称,其义以为所吸者多耳。

长三,妓之高等者为长三。大先生,长三妓院称妓曰先生,年长者曰大先生,又曰浑倌人。小先生,妓而犹处女者,北里谓之小先生,又曰清倌人。尖先生,妓女已有大先生之事实,而犹冒拥小先生之名号以欺客者,则为尖先生。尖,象形也。

北里中之先生,尖者多而小者少,瘟孙每误尖为小,遂令金钱作莫大之牺牲,此孙之所以为瘟也。

※下脚,在妓家摆酒,以钱犒赏妓之男女仆者,曰下脚,盖北里之专门名词也。

下手,在浴室翦发,翦毕入浴,出浴后,复召原翦发者加以栉沐,堂倌则高呼下手,意盖了其下半截之手尾也。

调头,妓女迁移住所曰调头。调头二字,普通人不能适用,亦北里之专门名词也。烧路头,长三妓院每值佳节,则烧路头。烧路头者,即迎接五路财神之谓。凡遇收账时之年节,举行二次,曰开账路头,曰收账路头。烧路头之日,客对于妓必以和酒为庆,实则假借一种名义以博客之财耳。

幺二,次等妓亚于长三也……移茶,生客入幺二妓院,院中诸妓皆出,听客自择,谓之移茶。

叫局,唤妓侑酒也。摆酒,在妓院设席燕客也,普通燕客,不能用此名词。

打茶围,熟客入长三妓院,与妓女茶叙小谈者之谓也,粤妓谓之曰打水围。

野鸡,雉也,今喻妓之下等者为野鸡,以其随人求合,有类于雉也。又引申其义,凡营业之无行无帮,或无统系者,皆为野鸡,如野鸡挑夫,野鸡东洋车,野鸡轮船等皆是。故野鸡二字,可随意冠之各种名词之上也。住家野鸡,野鸡中之最高等者,不上茶楼,无人介绍不得其门而入。

碰和台子,操贱业之妇女,辟精舍供客,为碰和之场,谓之摆碰和台子,实则高等之住家野鸡耳。台子,棹也。

汤排,似野鸡非野鸡之妇女,往往有老妪为之勾引也。

花烟间,妓之下等者,又称烟妓。钉棚,更下于花烟间之妓也。

跳老虫,下等之劳力者,挟少许金钱,投诸花烟间,以行乐之谓也。

老举,广东妓女之上等者,犹沪妓之长三也,近年几淘汰尽矣。

咸水妹,西人呼妓曰咸飞司妹,华人效之,于接应西人之粤妓简称之曰咸水妹,然有时亦接本国人,惟不能使与西人相遇耳。

兜圈子,闲暇无事,遨游街市,以自娱乐之谓也,犹京师所谓遶湾儿,及溜达溜达者是也。

吊膀子,男女相悦,眉目传情,以相挑逗之谓也。其有由于一方面之挑逗,而相手方不表赞同者,则谓之吊不上,成曰吊弗着。

钉梢,蹑行人后,左则左之,右则右之,跬步不离之谓也,今则专适用于男子追随女后之称矣。

半开门,秘密卖淫,非公然开门也。私门头,与半开门同。

小房子,男女幽会所赁定之秘密室也。

台基,以房屋供人为野合之所,于以取得租金者曰台基,营此业者,多老妪。

拉皮条,介绍双方不相识而为相识,谓之拉皮条,初仅适用于男女非正当之交际,今且引申其义,为一般社会上介绍之代名词焉。然高等社会之人,仍鄙而弗道。

轧姘头,男女以非正当之结合,而为夫妇之行为,且同居处饮食者,是也,亦有仅结合而不同居处者,亦曰轧姘头。姘头,男女于既轧姘头以后,姘头名词,遂完全成立。男女双方,固各自承认,而第三者亦加认可。如语云,某为我之姘头,某为彼之姘头者是。盖姘头者,犹文言所欢之谓也。京语谓之外家。「特外家有固定家屋之义,而姘头则不必有固定之家屋也,此其微有不同耳。」拆姘头,姘头两方面以事实上冲突而决裂,或因利益相反而解散,皆谓之拆姘头,犹商业中股份公司之拆股是。姘头既拆以后,相视如陌人矣。

仙人跳,男女协谋,饰为夫妇,「亦有出之正确之夫妇者。」使女子以色为饵,诱其它之男子入室,坐甫定,同谋之男子以夫之资格猝自外归,见客在则伪怒,谓欲捉将官里去,客惧甚,长跪乞恩,不许,括囊金以献,不足,更迫署债券,订期偿还,必满其欲壑,始辱而纵之去,谓之仙人跳。扎火囤,与仙人跳同。

文章来源:“沪语字”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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