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乎舞雩咏而归,怎么一种诗意生命的起兴啊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侍坐:陪长者闲坐。
闲坐,也因为有这份悠闲的心态,一起谈谈心,聊聊天。
在这次闲谈中,大家是坐在一起的,夫子的琴放在旁边,也许是一曲刚刚弹完。君子无故不撤琴弦。夫子也是琴不离身。可以有这个想象。
可以明确晓得的,曾皙正在鼓瑟,在大家都在谈论自己志向的那个当下,也是鼓瑟不停的。只有到了夫子问到他的时候,他才停止弹奏。
毋吾以也:吾以,以吾也。不用我了。潜台词是我就不用谈自己的志向了,你们年轻,还可以谈谈。
居,平日,平常。平时夫子的弟子会说些发牢骚的话,有才能不被任用呀之类的。古往今来有些才学的人都有这分上进心,或者说是功利心。
吾知,知吾,也就是任用我。这里是说,加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选择,你想做什么的问题。这里有点激将的意蕴,这个激将,是一种对心灵的触动,让人敞开,表达。所以下面,子路一下子就被触动了,脱口而出,没涵住。
夫子之说以在这个时候让大家谈谈志向,是夫子感受到春天的生意,那种生机,不断地生长,勃发。这个时候谈谈志向,正是好时机。
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这一章节,之所以这么有诗意,也就是处处有起兴。
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bi必)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率尔:这两个字用得生动。既是性格的坦率,但是对于一个君子来说,是有些失礼了。君子懂得谦让,彬彬有礼。内心笼罩的是当下的那个场域,而非个人性情的直接表现。礼就是在人与人之间进退有度,温和中正,不急不躁,不卑不亢,游刃有余。率尔,性情是真,但从整体的关系而言,是偏颇的。这种过头,很好,很可爱,君子不嫌弃这种恶,君子对于这样的朋友,是有点无可奈何,摇头微笑。
夫子哂之。
哂之:微笑,带着无可奈何。也是对子路之志向的一种不认同。子路强调军事,军事之一种很暴力的东西,如果没有仁政相配的话,就必然带来灾难。这种志向,是基于子路勇猛的性格,没有节度。
“求,尔何知?”
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
方六七十,方60-70里,也就是30-35公里。也就是1000平方公里大小。上海面积6340平方公里,就是六分之一个上海大小。
对曰,其实省略了求的心理。这个时候估计求心里想着“师哥就是心直口快。”啊,老师点到我啦。是有些心理戏的。或许冉有觉得子路说得大了。自己就说小些,那个如五六十比较有意思,那个心气有点弱呀。我觉得不是谦虚,而是被老师无形中压下了心气。
足民:这个不简单呀,就是温饱问题。我们中国刚刚基本面上解决了温饱问题。你想想温饱问题解决那也不简单呢。
冉有是擅长理财的。在现代可做省财政部长。
只是这能是一个“理想的社会”吗?
这是大志向吗?
过于企求一种结果,倒置了本末。
温饱后才礼乐,是本末倒置呀。冉有也没有谈到仁,没谈道与德。
“赤,尔何如?”
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
学:学礼。祭祀之礼。
“非曰能之,愿学焉”真是谦虚的不得了。孔子教学真的有一套,弟子在当下就能领悟,进而改变自己。这种改变难得,甚至是不自觉的改变。
宗庙之事:祭祀
会同:同外国盟会
端章甫:穿着礼服礼帽
小相:小司仪
公西华的志向,越来越深入到礼的细节了。但是这样一来,就更容易符合形式,而远离仁这个根本。
仁能感通,仁是那种自然而然,是与人相交的时候的自然感发,然后有礼,这才是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点,尔何如?”
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
作:站起来
希:对后一点,快结束了。
铿尔:干脆利落
撰:言说的
异乎之言,可谓踌躇满志呀。是一个在起飞前深蹲的动作。这个深蹲,就是自然而然的谦虚,而起飞,确实充满了生机和磅礴之气。
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
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有什么妨碍呢,都是各自谈自己的志向呢。说你想说的,不要有什么顾虑。
莫,通“暮”。
春服既成,春天的衣服都穿定了。
冠者,成人
浴乎沂,沂水洗澡澡。可以想见,师生们还挺放得开的,年轻啊,有活力,有生命力,想做什么就做了。在河水里沐浴,感受自然。
风乎舞雩,舞雩台吹风风。吹完风后,一起读读经典,一起学习,欢乐呀。
咏而归:一路唱歌,一路走回来。
想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怎么个悦法呢,说不定就会有这暮春游玩的场景。
古之人,真的是元气淋漓呀。
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喟然,长长地叹息一声啊。
这声叹息里,真可谓意味悠长。悠悠,想到年轻时候不也这样吗?
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
曾皙也是有趣,故意落在后面,我觉得内心还是有点小小的得意,得到夫子的许可啦。夫子这个时候反过来是需要敲打一下这个心仪的弟子的。怎么敲打呢?且看下面。
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
亦,矣。这些语气词中,涵盖的意义很丰富。此三子都是实干型的,能坐镇一方的大才。夫子赞许曾皙,赞许的是,曾皙的生命状态,通向自然的生命情志。这就是仁,就是明德。但是还是希望弟子心中能够有天下,能“亲民、止于至善”,能够实现礼乐之道治国之志向。但这不是强求的。如同颜回,他也是在德性修养和生命状态上,深得夫子的心意。能明明德,还不能明明德于天下。内圣进了一步,外王无所动静。
曰:“夫子何哂由也?”
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这里着重说的是谦虚,言谈上的慎重。这一点上,公西华和冉有做到的。夫子单独和曾皙相谈,肯定了冉有和公西华,就是对曾皙的敲打啊。只不过敲打的很隐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