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情50】詹胜利：老家的年味
老家的年味
詹胜利
一、扫 尘
一进腊月，农村老家的年味儿就一天比一天浓了。酿米酒、杀年猪、晒腊鱼、打糍粑、做年糕、蒸糯米丸子、油炸豆腐，各家各户迎春接福的工作都在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进行。春节前夕，还有一项重要的活动必须完成，那就是扫尘。
民谣说：“二十四，扫尘日。”二十四恰逢母亲的生日，我家一般都在腊月二十三日这天进行。
父亲清理猪圈、牛舍，将猪粪、牛屎堆到化粪池里积肥，用水将石地板冲洗干净。这些事情平素虽然也会做，但没有搞得像今天这样隆重，彻底。
哥哥负责疏通房前屋后的阳沟，将沟里沉积的淤泥和杂物全部铲出，用箢箕挑到门前不远的河堤上去。
母亲将家里的床铺家具用彩条布遮盖严实后，披上蓑衣，戴好草帽，然后拿着大扫把，将房顶、墙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清扫，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阳光从几片亮瓦中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光斑，和着窗口进来的亮光，将屋内映衬得清清楚楚。那些伏在暗处的尘埃，随着扫把的拂动，纷纷飘落下来，在光束里显出了原形。我痴痴地看着，觉得这光的神奇，幻想着要是有一面这样的魔镜那该多好。
沾满灰尘的母亲好似从电影中走出来的大漠飞侠，豪气干云，英姿勃发。教我的歌子也充满了神奇的力量，让我感觉异常快乐：
“扫，扫，
扫去灰尘与蛛网，
扫去阴暗和污秽，
扫得屋子亮堂堂，
扫得心中喜洋洋。”
扫房之后，擦洗桌椅、器皿。我帮着母亲端水倒水。而后，将房里的陈设，摆放得齐齐整整。一番收拾，一番清洗；几分忙碌，几多欣喜。房屋变得清清爽爽、窗明几净了，就像沐浴、装扮过后的我们，精神抖擞、焕然一新。
多年以后，当我坐在省城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学习著名的5S管理时，蓦地一惊，这和我们农村老家的“扫尘”习俗，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吗？或许，这种行之有效的现场管理方法，就是作者从“扫尘”中领悟得到并加以升华的吧！
佛偈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在尘世间行走，我们的心灵也许会沾上或浮躁或贪婪的“灰尘”，也许会挂上或困惑或痛苦的“蛛网”。但只要我们及时进行整理打扫，我们就一定能享受到工作的快乐，我们的生活一定充满幸福阳光！
二、守 岁
浓郁的年味，终于在除夕达到了高潮。尽管电压不稳，闪闪烁烁忽明忽暗的电灯没照多久就灭了，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们守岁的兴致。火塘里的大树蔸烧得旺旺的，不停地喷射着温暖的光和热；梁上的腊肉，被熏烤得黄澄澄的，飘着好闻的芳香。我们全家围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其乐融融，喜气洋洋。
奶奶开心地说，我给大家出个谜语猜猜：白蟒过江，头顶一轮明月；乌龙挂壁，身披万点金星。打两个物品。
白蟒、明月，乌龙、金星。是什么呢？我们琢磨了一阵也没有想出来。
奶奶向周围扫视了一眼，笑着提醒道，东西就在我们眼前哦。
母亲反应敏捷，迅速找到了答案：白蟒过江，头顶一轮明月，指的是油灯。
我们向灶台上望去，一根棉条搓成的灯芯，从盛着煤油的瓷盘里伸出头来，红红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万古分明看简册，一生照耀付文章。”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村里还没有通电，有多少个夜晚，就是油灯陪伴着我们几兄弟专心致志的读书，或聚精会神地写作业啊。母亲坐在旁边，安详地纳着鞋底或缝补衣服，给予我们最大的慰籍和鼓励。
受了母亲的启发，我抢着答道：秤杆上有许多星花。乌龙挂壁，身披万点金星，指的是杆秤吧？
对呀。奶奶赞许地点点头。
母亲说，杆秤是木匠祖师鲁班发明的呢。并给我们介绍了舅舅手工制作杆秤的方法。
舅舅是个秤匠，经常扛着一捆或长或短的杆秤走村串巷叫卖。我家墙上挂着的杆秤就是他送的呢。父亲称谷子用它，给我们称体重用它，杀年猪时称肉有多重用它。计量的准确，就像是一名公平公正的大法官。
父亲喝了喝茶，说，我出个对子让大家对对：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
我赶紧开动脑筋，搜索《笠翁对韵》中的词句。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
这个我知道。哥哥马上接口，刚好前几天我看到了关于这个对子的故事：明朝才子唐伯虎与好友祝枝山因事去乡村，看到农夫在车水。祝枝山出对：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唐伯虎对道：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二人之对实属巧妙，处处传诵。
父亲说，油灯、杆秤、水车、风扇都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物品，但古人通过联想，比喻，描绘出一幅幅美丽的景象，表现出高雅、舒畅的生活情趣，这很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讲不尽的笑话，说不完的故事。我们就这样守候着火塘，守候着传承千年的古老习俗，满怀希望地憧憬着未来的日子能像火塘一样，红红火火，亮亮堂堂。
【作者简介】詹胜利，湖南岳阳人，现居长沙，某公司职员。在《南方周末》、《长沙晚报》、《三湘都市报》、《大众卫生报》、《小学生导刊》、《岳阳晚报》等报刊杂志及网站发表作品若干，获奖多次。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