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 夏
杨兰芳
立夏，它承载着我儿时快乐的记忆，我对它有一种特别的情感，这份情感多年来萦绕在心，挥之不去。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和大自然亲密接触，大自然像我的好朋友一样，把她的秘密悄悄地告诉我，百花盛开、柳枝吐芽，是她在告诉我春天来了；气温升高，万物葱茏，是她在告诉我夏天已到了；草木枯黄、大雁南飞，是她在告诉我秋天来了；漫天飞雪、天寒地冻，是她在告诉我冬天到了。燕子低飞，她告诉我要下雨了，雨中闻蝉叫，她告诉我晴天要到了，大自然总有说不完的秘密。立夏，盛夏时节的开始，万物蓬勃生长的时候，古语云：“迎夏之首，末春之垂。”“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苦菜秀。”早稻已入泥十来天，根须开始向泥土深处蔓延，绿油油的禾苗迎着阳光嗖嗖嗖地向上窜，丝瓜、黄瓜，豆角开始引蔓上架，玉米一尺有余，挥舞着绿色的刀剑，像在操练的武士，杂草拼命地和农作物抢夺空间，“一天不锄草，三天锄不了。”小昆虫在庄稼或草丛间欢蹦乱跳，桃树、梨树的枝头已挂满手指头大小的果子，在雨水地洗涤下愈发清新可爱。水桐树、香椿树，枫树枝繁叶茂，鸟儿在枝叶间嬉戏，季节从“百般红紫斗芳菲”的春天正式进入“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的夏天。记得有一首立夏时唱的童谣：“吃了团子经得累，吃了蛋踩得石头烂，吃了笋子节节高……”立夏时，春耕已完毕，收割还未到来，农事相对较少，小孩子比较自由。立夏那天，我们提着竹篮走入田野山坡，去摘萢，一颗颗红色的萢像红灯笼挂在绿叶间，让你心生喜欢，吃起来酸酸甜甜，大人小孩都爱吃。去折刺苔，嫩生生的刺苔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它的茎上长着小刺，一不小心就扎伤你的手指，但我们还是受不了诱惑去折。到手后，先去掉叶与刺，再剥去它的外皮，然后送进嘴里，又脆又甜，伙伴们吃得像北方人吃大葱那般陶醉。去掰小笋子，碗口粗的大笋子吃起来麻口，我们看不上，专找拇指般粗细的小笋子，田坎上、山脚下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刚长出来的不掰，因为它剥去外壳已所剩无几了，长太高的不掰，因为它已经老了，出土一根筷子长的最好，不老又肉多，无论是清炒还是笋子炒鸡蛋都是一道美味，苏试词云：“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中午时分，小笋已掰了一大把，摆放在竹篮里，萢装满了尼龙袋，大家满心欢喜地回家了。萢献给长辈吃，笋子作中饭菜。下午，奶奶交给姐姐两升糯米，要姐姐和我用石磨磨成粉，用于晚上做糯米团子吃，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于是非常高兴地接受任务。石磨由两块圆形厚石头叠合而成，下面一块固定，上面一块侧面装有一个把手，用来推动石磨旋转，上面石块留有一垂直小洞，手抓糯米往那小洞放进去，一次放一小把，然后推动石磨旋转，转几圈再加一把糯米，循环往复。糯米被两块重石碾压，成了粉状，从磨的四周流泄而下，像瀑布，又像是飞雪。流到下面的木槽里，木槽下再拿篾撮箕接着。推磨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推一阵子就汗流浃背了，等两升米磨完，手臂、肩膀都已酸痛。但想着晚上有糯米团子吃，什么酸痛都忘了。夕阳西下时，奶奶开始忙碌，她把糯米粉放进面盆里，加水调成泥状，再用双手把它搓成一个个乒乓球状的团子，然后放进油锅里炸，炸完后加几块黄糖，再放水一起煮，不一会儿锅盖上便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喉咙不自觉地反复地做着吞咽动作。揭开锅盖，原来白色的糯米团子已变成金黄色，汤粘粘稠稠的，每人装一大碗，我们早等不及了，一边吹一边吃，到最后把碗底都舔光。立夏，对于我们而言就是一个隆重的节日，有玩，有吃，脸上笑微微，心里美滋滋。现在我已年过四十，久居城市。二十四节气依然在轮转，但我的感觉迟钝而模糊。长时间疏远大自然，她已不把我当朋友，不再告诉我她的秘密。我儿子今年十二岁，在城市中长大的他很少深入大自然，“立春、雨水、惊蛰……”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些枯燥的文字，无法感知大自然丰富和灵动。我真想带他去农村生活一段，但却不能实现。像他一样的城市小孩还有很多，他们与大自然接触太少，势必缺少对大自然的感悟能力，对于他们的人生而言是一大缺憾，这让我陷入了深深地忧虑之中。一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儿子行走在春天故乡的山野，他在兴奋地摘萢、折刺苔，而我在静听春笋拔节的声音。
【作者简介】杨兰芳，男性公民，邵东市信访局干部，邵东市作家协会会员。有散文、诗歌作品在《新湘评论》《邵阳日报》等报刊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