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话文章】杨逸明|晚风随笔(86—90)
晚风随笔(86—90)
杨逸明
(86)
曾经看见过一组外国漫画:父亲给儿子精美的玩具,小火车、小轮船、小飞机,儿子都不要,依然哭闹,父亲一怒之下走开了。过了一会儿父亲回来惊奇地发现儿子正玩得很高兴,而玩具仅仅是一根骑在胯下的竹竿!因为在儿童的眼里,一根竹竿可以是火车,是轮船,是飞机,也可以是骏马、雄鹰、游龙、飞云⋯⋯我们写诗,也不要写得太质实和太复杂,而要给人留有充分想象的馀地和空间,有时这样写很简单,但正是这样才好玩。见山具体写山,见水具体写水,就不好玩了。钱钟书说:“诗歌的美学,是写心赋物,不应一味写实刻画,而应如筛盛水、网罗风一样既实又虚,诗要富有意境,微茫而不落空诠,活泼空灵,能感知而不能捉搦。”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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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枚 《随园诗话》说:“余作诗,雅不喜叠韵,和韵,及用古人韵。” 我也不太主张步韵,这太受拘束,特别是有些韵的字组词较难。首先是要把诗写好,而不必在意押韵字字亦步亦趋。又要考虑组词,又要考虑立意,就象小房间里打拳,很觉窘迫,不如到大些房间里去放开些手脚把一套组合拳打得舒展些漂亮些,岂不更好?每每见一首原唱,步韵者几百上千,就象拉了千百人都挤到一个小房间打拳,手脚施展不开,难免招式雷同,还有什么看点呢?苏州有句歇后语:“台子底下打拳——出手勿高。”绝大多数的步韵和诗就是这个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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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采风,我写眼前之景,而另有一位诗词名家在诗中写了鹤和猿。我说我们没见鹤和猿啊!大师说诗就要这样写,没有鹤和猿就没有诗味。原来大师们写诗都有套路,也搞“计划经济”和“配给供应”。钱钟书说;“小伙子作诗叹老,大阔佬作诗嗟穷,好端端过着闲适日子的人作诗伤春悲秋。”同样,没有参加会议,却写该会议的组诗,首首是东拉西扯,空话套话。这样的诗词作品教人读了只觉得似是而非,矫揉造作,浑身起鸡皮疙瘩。
(89)
学古人在神似不在形似。有些自命为艺术家的人,披着长发,贪杯好色,狂放不羁,整些肮脏的笔墨到处蹭吃蹭喝。这就像是你学济公,拖着破鞋,摇着破扇,浑身虱子,满口胡话,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烂醉如泥。济公真人不露相的一套全学会了,但是济公助人为乐的心肠,变幻莫测的神通,你一样也不会。济公是个活佛,你就只是个活宝或者活见鬼啦。
(90)
某大教授对新词语入旧体诗很不认可。他读了我的“小楼停泊烟云里,零距离听春雨声”之类的诗句很不以为然。说“零距离”不能入诗,因为“他们不会同意”。我诧异地问这个“他们”是谁?他说是写当代文学史的学者们。听他言外之意当然也包括他在内。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们写诗是先写给“他们”看的。除了宣传出版部门在为我们把政治关,还有这批“他们”在为我们把艺术关。如果这两拨子人通不过,谁都是在白写。“他们”两夫当关,万夫莫开哩!我特记录下来,在这里给所有写诗的人提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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