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pià ji游戏——故乡纪事087》
(这已经是很现代的pià ji了)
在这里我先道个歉,原谅我实在在汉字词库里找不到这个词,只好用“pià ji”的拼音代替。要是你实在不习惯,我就用“片技”来代替,时不时掺水。不过这就像市场上买回来的馒头,看起来有那么点意思,吃起来远不是那个味儿。
所以,偶尔我忍不住的时候还要用“pià ji”来说话,因为只有心里想起这个发音,才能招来儿时的玩伴。
有人说这个发音可能是满语,在这里就不做讨论了。至于“pià ji”这种游戏源于何时、何地,我就更不知道了。
在我的故乡那里,在我们小的时候,不会玩片技的人几乎没有。摔pià ji门槛很低,所以是每个各年龄段的小孩都可以参与的游戏,大不了揣一挎兜子pià ji出门,半个小时后挎兜瘪瘪地垂头丧气地回来罢了。
就算是输得倾家荡产,也得玩,就像现在的某些体育项目那样,玩pià ji重在参与。
我们那时候的pià ji都是自己做,不像现在在学校门口小摊上卖的那种,已经是成品或半成品了。沿着打孔或者画虚线的地方剪下来,直接就可以上阵了。
我们那时玩的最多的是圆片技。
有一种包装用的薄而硬的纸盒,是做圆片技的最好材料。特别是谁家有供销社工作的亲友,那美极了。罐头箱子、白酒箱子都行,最好的是一种装篮网鞋的盒子,厚薄恰当,内外侧颜色不一样,特别精致。
圆pià ji的做法也极其简单,就是用剪刀把它剪成一个一个的圆形卡片,大小跟煎鸡蛋差不多。
不过,就算这么简单的技术,也有高下之分。比如同样一块卡纸,笨小孩剪下的成品pià ji数量只能是高手的一半多一点,大部分都被剪掉了。
后来看,这类小孩的几何也学得不好。
最会规划的小孩是用格尺、铅笔先虚虚地画上纵横线,画成均匀的方格。之后先把纸盒剪成方块,再一个个地加工成圆形。由方改圆也很讲究,要最大化半径长度,不然就会剪成片技小仔。
片技仔很吃亏的,打起来无力,自身也不稳。只有一种情况占便宜,那就是“钻”,可那是很难做到的。
剪完一打之后,摞在一起,对不满意的pià ji再抽出来,在地上磨一磨,让它凸起的部分变得更圆。
方片技一般都是纸叠的,所以要是有半张克数高的好纸,那会像宝贝一样收集起来。
两面都写过字的纸也是宝贝的一种,不过那些用蘸水钢笔大力写过的草纸就不行了。这样的纸已经被写成千疮百孔的筛子,只能放在灶坑边引火。
现在的人可能想象不出那种钢笔,实际上是到供销社花2分钱买一个笔尖,回来找一段粗细合适的秫秸,把笔尖插进一端固定,然后把一种药片大小的墨水片划开,用秫秸笔蘸着写字。
这种笔尖有枪尖功能,所以经常扎透或划破纸张。
为了之后可以叠pià ji,有的小孩在写作业的时候会用铅笔轻轻写,搞得老师大骂这些孩子写字使“猫劲儿”,但他们哪里知道孩子们的心思。
叠纸片技,事先要准备两张一样规格的长方形纸条,长宽比是二比一。然后十字交叉按中心点放好,如果担心操作中会移动位置,可以用一个大头针在十字中心固定住。
先选择任意一端的单层部分,这部分一定是正方形,把这个正方形的部分先进行一次斜角对折,使之成为三角形,然后再将这个三角形沿着双层纸的边缘线内折一次。以顺时针方向依次将剩余三个单层正方形如是继续操作,最后形成三角形一层叠一层的效果,将最后一角别进对着的缝隙里,稍作调整后用手按一按隆起处,纸片技就做成了。
做好之后,最好放在炕上的被摞底下压上几个小时,这样就pià ji就平整了。
还有一种饺子形片技,可能是很少地方会做的一个种类。
做这种形状的pià ji,首先准备一张A4或B5纸一半大小的纸,之后将其中两个角内折使之成为准梯形,但是这个梯形的底部延长一部分、顶部尽量窄。然后将窄端内折,与梯形延长部分的开始端平齐,接着将延长部分内折两次,正好压住窄端部分的顶部。最后的动作是将剩下的两个尖翼斜折,分别插入邻近的缝隙里,捏平压展即成。
是不是感觉很麻烦?
其实不麻烦,是我说的太琐碎了。
这样,一个饺子形状的pià ji就出笼了。其实它更像一个装粮食的“斗”的侧面,我们叫它饺子pià ji,可能是对饺子渴望的一种心理安慰吧。
摔pià ji也叫扇片技、大片技,都是对这个动作的接近性描述。玩这个游戏不用准备大段时间,课间休息、太阳落山前都可以,甚至两个小孩迎面走来,一个问了句:
“扇片技不?”
另一个会立即停下来踅摸路上平整的地面,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扇了起来,要是技术差别太大,十几分钟后一个挎兜瘪瘪的和一个挎兜鼓鼓的各走各的路了。
刚才说要找平整地面,这与pià ji的玩法有关。
首先,有一个小孩要放一张pià ji在地上,另一个小孩拿自己的一张片技甩一个弧线,让片技脱手,目的是让自己的片技钻进对方下面,或者通过自己片技的落地鼓风,让对方的片技翻身。
这两项都算赢了,对方那个片技就归自己所有。
若是不慎让自己的片技压在对方的pià ji身上,那这张pià ji就属于对方的。
玩片技是很上瘾的,特别是两个人能力和运气势均力敌,杀得难解难分,周围又有人喝彩,那是不得了的。甲可能一开始赢了乙几张,可是不一会儿乙咸鱼翻身,一口气赢了甲十来张,接着甲又反攻取胜。
就如战争中的拉锯战,有时候能从午后一直干到天黑,连大人喊叫回家吃饭都听不见。
大多数的小孩在玩片技时都很守规矩,特别是高手,那更是要脸面,从不作弊,他们认可输个精光后回家对着墙角流眼泪。
偏偏个别技术糟糕到家的小孩子爱作弊,瘦猴儿就是典型。
由于他是他们家的独子,上边一串好几个姐姐,所以他不用担心pià ji源,总有哪个姐姐设法帮他搞到材料叠或剪。
他就好像是专门给大家送片技的人,每次玩都输个精光。
按道理说,他背后有源源不断的资源,不应该对输赢这么在乎,可结果是相反的,他能为一个有争议的输赢吵半天,关键是他还老作弊。
瘦猴儿扇片技作弊的方法有好多种。
别人扇片技就想要上山打虎,撸胳膊挽袖子,尽量短打扮。瘦猴儿每次上阵,总是大袖子拖泥带水。其实这是他的小心思,当他pià ji带起的风不能扇翻对方的pià ji时,他就连袖子一起上。有一次,他看走了眼,对方的片技被他用袖子的风扇得翻了两个筋斗,他还要上去抢,遭到大家哄笑。
这里补充一句,纸叠pià ji两面截然不同,翻身与否很明显。两面同一颜色的卡纸剪出的pià ji,就必须在其中一面有明显标识。有的人贴纸,有的用圆珠笔画一些图案。
瘦猴儿作弊的第二种方法是用手指尖滑动。
别人扇片技不会将手指碰到地上,别说冬天,就是夏天土软,也还是会疼的。瘦猴儿不管这些,当他气急败坏地用手指贴着地皮推动自己的pià ji钻进对方的片技底下时,他同时会露出龇牙咧嘴的样子,那里面有两重含义,一个是他的手真的打在地皮上很疼,另一个也是吸引人的视线。
长此以往,瘦猴儿的右手比左手要黑一些,特别是冬天,鼻涕淌下来,他就用手指一刮,往袖口子上一抹,所以,他的衣袖子黑亮黑亮的,像是一块磨光的铁皮。
他的手上都是皴,有时候会开裂的像干枯的河底。
那时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盒子里或炕席底下的pià ji越多就越自豪,也越受其他孩子尊重,就像一些狩猎的少数民族部落,能干的头人家里的墙上,挂着最多的是兽头骨。
因为这是自己挣的。
至于小人书、鸟夹子什么的,虽说也好看、好用,但是总是大人给买的或做的,不能完全体现自己的能力。
摔pià ji由于同时伴随着大呼小叫,所以很少有女生玩这个游戏。
(20201015,呼和浩特)
(摄影:翟瑛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