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 ‖ 老北京春节琐忆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习习的春风送来了欣欣向荣的春节。近两三年来，-北京人过春节是越来越红火了。古城内外，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社会安定，经济繁荣？使老北京的许多传统风俗得到了恢复，欣喜之余，自然使我想起了昔日春节的许多趣事……
守岁
春风吹绽了一树树的梅花，瑞雪纷纷扬扬地向下飘洒。“三十晚上闹一宿”，被儿童们盼望已久的大年三十，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降临了。北京人历来有除夕守岁的习惯。当夜幕轻笼古城、繁星缀满夜空的时候，家家院内就会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孩子们穿戴着簇新的衣帽，在庭院中燃花放炮，大人们则三三两两聚坐在一起，喜笑颜开地互道珍重。鞭炮声夹杂着“梆梆梆”的剁饺子馅声，催促着星夜赶回家来过年的人们加快脚步。夜深了，鞭炮声仍旧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孩子们玩得累了；一个个小脸冻得通红，被叫进屋来给老人们请安，，老人们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崭新的钱币发给孩子们作“压岁钱”。按规矩，压岁钱一定要放在孩子们的枕头底下，以示“压住岁月，长生不老”。分罢压岁钱，就开始“守岁”了——三十晚上是辞旧迎新的时刻，人们在这天晚上通宵不眠，叫做守岁，它既意味着对即将过去的一年的追忆，也蕴含着对就要来临的新岁的憧憬。
正月初一至初四，老北京人照例是不起火做饭的，只吃年前准备好的丰美菜肴，以示“年年有余”。因此，人们在守岁时还要为筹集来年的“储备粮”而忙碌。人们过年喜欢吉利，做出的各种食品也充满了洋洋喜气，如蒸年糕——喻示着“年年高升”，炸丸子——喻示着*事事圆全”，包饺子——喻示着“岁更交子”。只见家家户户热气腾腾，喜气洋洋，忙碌之中还时时被登门互拜的邻居亲朋打断，大家笑语盈盈，互相祝贺，恭喜来年顺顺当当，八仙桌上，摆着一盘盘应节食品：有花生瓜子、核桃榛子、什锦杂拌、金糕南糖，还有“喝了蜜”的大柿子、“嘎嘣脆”的糖葫芦。
快到午夜十二点了，人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中断了玩得正高兴的游戏，走出屋门，燃起预先挂好的鞭炮。一时间鞭炮声大震，“起花”、“炮打灯”、“钻天猴”拖着长长的彩带，在天空中竞相开放，大年夜的欢乐气氛达到了顶点。这阵激烈的鞭炮声，能够持续半个多时辰。当火树银花渐渐平息，点点繁星再现时，一家人照例要团团坐定吃一顿饺子，这叫“团年饭”，喻示着年年“合家团圆”、“上下和顺”。吃罢团年饭，人们余兴未尽，继续玩上一阵子，曙色渐开，一个新的黎明就来临了。
春联
“新年新月共新春，花红对联贴满门”。北京人过春节，几乎家家忘不了往大门上贴一幅春联，在爆竹声中，人们喜笑颜开地簇拥着，把用大红纸写成的春联贴到门框上或门心里，一幅、两幅、三幅……不大一会儿，大街小巷里就贴满了喜庆的春联。它美化了街巷、带来了喜气，，把春意点缀得分外浓厚。
春联不仅是节日的装饰，也是人们对未来的寄托，对新春的祝颂。旧时店铺前的春联还兼起广告的作用，各行各业都要想方设法用春联来夸耀自己的生意，用春联来招徕顾客，不同行业的春联有不同的特色，只要看一眼春联，就能知道这家店铺是经营什么的，比如绸缎庄常用“此中多锦绣，以外无经纶”；粮店则贴“风雨调合岁月，稻粮狼藉丰年”；画馆前书写“笔下江山归手腕，胸中景物夺天工”。当你看到“调剂有方侔相业，虔修有法体天心”时，准知道这是药铺：看到“珠履三千夸禁客，乌皮多士志唐风”时，准知道这是鞋店。澡堂子能使用“沂水乘风咏，汤盘取日新”的雅联；香烟行则贴出“云霞共吞吐，花草自精神”的巧对，恭维吸烟的人都成了活神仙，其他如理发店用“到来尽是弹冠客，此去应无搔首人”，酒店用“香闻十里春无价，醉卖三杯梦亦甜”；旅馆用“乾坤到处皆吾友，风月谁家不是邻”；茶叶庄用“惠风清竹叶，疏月淡松罗”。无不既有颂春之情，又和自己的本行密切相关。一般人家则只是在大门上贴一幅祝颂年景的春联取个吉利，像“有天皆丽日，无地不春风”，“岁岁平安日，年年如意春丹，，“接天瑞霭千家乐，献岁梅花万里香”等，表达了人们憧憬未来热爱生活的心情。
年画
北京的年画，经过长时期的发展，形成了它的独特风格，那就是年画的内容虽五花八门，但都要突出一个“喜”字。每张年画都有浓厚的生活气息，显示着一种招人喜爱的魅力。记得我小时候最常见的几张年画是：《竹爆平安》，画着几个梳着“麻子盖”头的儿童在一株青翠欲滴的竹子下面放爆竹，有的掩耳观望，有的蹑手蹑足地持香点引信，形态逼真，引入入胜。还有一张叫“吉庆有余”，画着两个小孩，一个扛着鱼灯，一个右手拿铁棒敲击左手提着的三角形铜磐，满脸喜气，叫你情不自禁地与他产生共鸣，而我最喜欢的是一张“大闹天宫”，画面上画着孙悟空身着金盔金甲，抡着金箍棒与天兵天将打得难解难分。我几次要买这张画，奶奶说什么也不给买，当我哭着不肯离开画棚时，奶奶才扒着我的耳朵小声说：“这张画不能买，你没见邻居张大爷家去年贴了这么一张画，全家打了一年架吗？”原来她是怕把画上的“杀气”带回家去。这内中虽然带有一定的迷信成分，但也可以看出北京人选画是多么注重喜气。在繁多的年画中，陪伴我最久的，要算是一张‘老鼠娶亲"了，从我记事起，几乎年年都买，以致我到现在，每一闭眼就能浮现出许多抬轿的，吹喇叭的，穿红着绿
的小老鼠的形象。奶奶说这张画在她小时候就有，可见它已是几十年长盛不衰了。
风筝
春节期间，北京多晴朗之日。春风袅袅，碧空如洗，丽日白云，寒气渐消。这时，如果抬头观望，常常会看到两三只色彩鲜灵的风筝，在湛蓝的天空中飘荡。北京人都喜欢风筝，春节期间到旷野去放风筝，也是一大乐趣。从大年初一起，一直到清明节，是北京放风筝的好时候。不管春天来得多么晚，也不管残冬多么顽固地不肯退走，人们只要看到天空中飘荡着的风筝，就会深切是北京人心目中的报春花。
记得幼年时节，随着大人去逛厂甸，我总要在卖风筝的摊子前逗留很久。我觉得那小小的风筝摊不但平添了无限春色，而且它简直是一个艺术展览厅。在花花绿绿挂满布棚四壁的风筝中，有人物，有花果，有鸟兽，有鱼虫，一个个制做得精巧绝伦，使孩子们目不暇给。大的可逾数丈，小的只有盈寸，无论大小都透出一种充满“京味儿’的美，就连那用黑颜色涂就的“黑锅底”也带着一副憨憨的喜气。出售风筝的小贩，往往就是制作风筝的艺人，他们用一种使人感到亲切的吆喝声招徕顾客，有时还会就地把风筝放到空中。戴“妈虎帽”的小孩，穿长衫的读书人，著青缎子马褂的老翁，，都会被这些栩栩如生的风筝所吸引，仰首观望，喷喷赞叹。天空中是翩翩起舞的风筝，地面上是哔哗啪啪的鞭炮，构成了一幅生意盎然的京华新春风情图，令人心醉，令人依恋。
我国的风筝有着悠久的历史。据传春秋时公输般就曾“制木鸢以窥宋营’。在我国古代文献中，常把风筝列在“岁时风俗”类中，可见自古以来放风筝就是一种应节的娱乐项目。春节前后，南来的和风渐渐驱走了西伯利亚南下的冷空气，地表温度增高，气流上升，正是北京放风筝的好时节，久而久之人们就把风筝和春节联系在一起了。如果注意观察，在大年初一以前，天空中绝少看到风筝，而从初一起，风筝就越飘越多了，这也算是北京春天来临的一种标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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