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A242:锦瑟流年韶华短——读《十三夜》
文/望月听雪
“阑干曲护闲庭小,犹恐春寒悄。隔墙影送一枝红,却是杏花消瘦、旧时风。海棠睡去梨花褪,欲语浑难问。只知婀娜共争妍,不道有人为你、惜流年。”“那日,丹桂梢头缀,黄花绽竹篱,抛情引墨顿成诗,她倚窗而望灯花,摇碎凤头钗,双眸尽是哀伤。她如玉山之映人,却永远消失在,新婚临近的一个晚上。她,就是明末才女,叶小鸾。”“她,貌姣好,工诗,善围棋及琴,又能画,绘山水及落花飞碟,皆有韵致,却在将嫁时暴病身亡,年仅十七岁。”
似乎上天总是嫉妒有才情的女子,古往今来,一阙阙诗词,出自温婉如玉的女子之口,到最后,总是滴滴血泪和着那千古绝唱,令“杜鹃啼血猿哀鸣”,“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樋口一叶,日本女小说家、歌人。她可能是日本文学最短寿的知名作家,寄居东京都市的一隅。她来自市井,书写市井,冷眼看尽世态炎凉。她一生贫困潦倒,写尽普通人凡俗的日常生活,于平凡落魄中窥见处于底层人物坚韧生活的方式以及与命运抗争的力量。
她将众生的喜怒哀乐化为笔端的人物言行,撰述唯恐不及似的与生命竞走,短短24年的生命,创作了诸多小说,多篇散文,4000余首诗歌,40卷日记,宛如昙花一现般留下令人萦怀难释的芳香。评论家称她为:“古日本最后的女性”,古日本女性文学之绝唱,最古典情怀的近世作品。2004年日本政府将其肖像印制于五千元纸币之上。
——《暗樱》,“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绣帐鸳衾。”
“一径竹篱笆,隔开中村家和园田家的宅院。共用的井水,既深且清。开在屋檐下的梅花,一树两家春,连香气都分享着。”
“园田家的户主前年去世,继任者是二十岁的年轻人良之助。中村这一家,只有一个女儿。原来也是有儿子的,但早夭折,就剩下这么个宝贝,如同掌中之珠一般宠爱着,唯恐风吹拂发簪上的饰花,惟愿她能享鹤寿干岁,遂取名'千代’,寸草亲心可见于此。人说:'白檀双叶已闻芳香’,当她三叶、四叶地逐渐成长时,世人纷纷都已经期待日后的姿色了。春山微雨花稍绽,更添增览眺的景色,那教人惊艳时节究竟在何时?犹如月影穿松叶,绰绰约约十六岁,梳起了成人高高的发髻,髻上系着一只扎染的蝴蝶结,真个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在哪儿都醒目。“中村家的小姐”,人人争相谈论她。”
日升日落、花开花谢的几许流年之间,两小无猜的良之助和千代,逐渐长身玉立、袅袅婷婷,在街市里游玩,看见“抚琴的盲女好似是今世的朝颜,让人不由得联想起净流璃中的一节词,'露未晞兮光照花,可怜微雨稍稍落’,顿生物哀之感。”
不由想起晏几道的《临江仙》名句,“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晏几道和秦观一起被称为古之伤心人,黄庭坚说他是个有四种痴的云端公子,他特别喜欢写梦。晏几道为什么老是写梦,因为他的现实很痛苦,大概是想从美好的梦境之中寻求一丝丝的慰藉吧。
同龄人的奚落,音犹在耳,“真是友爱呀。”“不知是谁上下嘴唇一碰,话说得这么不留情面。小伙伴们随即跑开,留下发烫的话音在夜风中回旋。”千代易感的少女心,竟是没来由的伤心起来了。
“如果我心里的人是别人,那么我会为谁消得这般憔悴呢?喏。”“说罢,就悄悄地伸出手。”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梦境里,“刚要答话,晨钟声声传到枕畔,分外清醒。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长恨鸡鸣别时苦。”
“思恋君兮遂多泪,倘非泪多浇胸前,唐衣为燃兮色转异。”“恋兮恋兮难相会,夜何其短恨鸡鸣,催人别离分总无奈。”
孱弱的身体,郁郁寡欢的心思,这便是微缩版的红楼梦靥上演开了么?“薄薄的衣衫上系了一条腰带,海州骨碎补花纹也如凋谢一般,这模样还能见多久呢?”“生命无常,也许就在今夜,就要和千代永别了。看着面色发青,生命如露就在今夜了。”“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尺幅鲛绡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明天,我再跟你说对不起。”“小院无风,檐上落樱飘摇。夕阳的余晖中,晚钟响起。”最后一片花瓣亦无声无息地飘零,遗落在万丈软红之中,红尘中至此已无芳踪。
“我是为了抚慰世间女性的疾苦和失望而降生到这个世上的。”——樋口一叶
她,“以冷静之眼洞察世相百态,以温热之心熨帖疲惫日常。”她,最懂女性,于字里行间描摹出女性复杂而细腻的内心世界,率先向社会发出“生为女人的无奈和悲哀”的控诉,始终以脉脉温情抚慰那些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灵魂。她,以自身的逆境遭遇为蓝本,书写大时代下小人物的生活原貌和人情百态,寄托世道衰败中对光明与温暖的渴望。她,“长于贫困死于恶疾的一叶,眼光犀利、观察入微,把她所熟悉的世态百相尽纳笔底,复以欢愁多感之情隐约贯穿虚设的男女众生间,遂创作出诸多震撼文坛、脍炙人口的名篇。
这是灵魂之书,血泪之书,“一叶于极端贫乏困难的生活环境之下,陋室之中一张矮几、一枝枯笔,日日面对无数空白的稿纸,至死未放弃文学写作的初衷。人称写作之于她,有如受文魔驱使。晚唐李贺,为人纤瘦,每旦日即骑弱马,有小奚奴负古锦囊从之。贺得句则书而投于囊中,暮归而足成。其母见囊中所书多,疼惜之余责骂道:'是儿要呕出心乃已耳!’李贺以二十七岁夭折,说者或以为死于肺痨。至于樋口一叶则高烧咯血未辍写作,真正是字字血泪了。”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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