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归宿(一)

一,追寻。

不长的木桥,跨越塔库伦河,连接着旧街市和山顶上的大教堂。在乌云的笼罩下,河水在邻国兜了一圈,又回到格鲁吉亚的怀抱。桥下湍流奔腾,好似一曲高歌,桥边的旋梯之下飘来一曲蓝调萨克斯,百转千回,应和这水声,妙不可言。此情此境,吸引我们拾级而下,去那塔库伦河边的酒吧一探究竟。

酒吧临河,入口处站着一位老绅士,穿着米黄色西服背心,带着黑色圆礼帽独自演奏着萨克斯恋曲。一位金发女郎坐在紧邻河边的位置,穿着粉色棉背心,抽着香烟,等待恋人。我似曾相识的蓝调渐渐溶解在温柔的晚风中。老绅士一曲接一曲的演奏着,所有曲子都是情歌,曲调中似也包含了他的往昔,诉说着他的情愫。金发女郎的恋人来了,他是一位身材略胖的先生,背着相机,原来他们和我们一样,只是库塔伊西过客。恋人们点了一瓶红酒,一盘格鲁吉亚灌汤包。金发女郎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凝望奔腾的河流,似已出神。先生与她很少交谈,各自就着不知名的红酒,品味着萨克斯恋曲。

有着浅绿色屋顶的大教堂,建在小山的顶部,从老城的各个角落几乎都能看见它那色彩含蓄的“谷仓顶”。教堂建于十一世纪,近千年来几经兴衰。二十世纪初,沙俄考古队考察此地,教堂早已坍塌,仅剩下一座山墙仍倔强的矗立着。后来,无神论的苏联取代了东正教的沙俄,复建教堂的工作却仍幸运的持续进行着。又一个世纪过去了,大教堂终于有了模样,古城的居民重新有了精神归宿。

“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却想出去”,钱钟书先生的小说留下这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判辞。来自远方的人儿,你们长途跋涉来到这座河畔古城,又是为了什么?遗迹见证历史,这里是基督教建筑艺术的起点;这里有千百种酿造方法,可以酿制出异常古老的红酒;这里也有一条大河,匆匆流过,不施舍,不获取,这里还有一个执着演奏的老绅士,演奏着略显孤独而不寂寞的萨克斯情歌。

老绅士向陌生人不断倾诉:知音自古不可求,心里埋藏的,随着音乐一股脑倾吐出来,让胸口里的闷气随风飘散吧。

酒吧的女服务生,定是本地人,熟练的端着托盘,在席间穿梭。她个头不高,皮肤呈浅亚麻色,乌发黑眼,穿者黑色的吊带背心,略窄的额头下长着一双善良的眼睛,目光中似饱含深情,她爱这世界,爱上帝,爱上帝赐予众生的一切。

也许我远道而来,正是为了追寻她的目光。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写的书中所能包涵的一切悟力、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或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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