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云:王姐的新衣

┃王姐的新衣┃

文/九峰云

 

 

我醒来,开始收拾行李,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觉得该出发了。

中午十一点五十分,王姐搓完今天的最后一个客人,脱下湿透的工作服,擦干自己,摸摸自己下垂的胸,做了个聚拢的姿势,又松开,问同事艾媛:“好像比李太太的好点吧?”

艾媛眼一瞪,大笑着吼道:“她哪怕是马什么纳海沟,穿上“黄金甲”也成了珠穆朗玛,你跟她比啥呀,三千块一件的黄金甲你舍得买吗?”

王姐也笑着踹她一脚:“你死去!姐今天出去放风,再见,你这个大喇叭!”

王姐和同事吃住工作均在沐浴城,这里就是她们的家,要不是上周男朋友“长脚”发现她背上长了红红的斑,并以三个月赤脚医生的身份告诫她要多晒太阳,否则没有三五千治不好,她也不会请假半天了。她算过,三千相当于一百五十个客人。

她早就算过,搓一个提成二十元。半天至少能搓五个客人,生意好时,甚至能搓到八个,半天的直接损失至少达一百元。

王姐穿上买了很久的大红色裙子,这裙子花了她五个客人。这是她一年里第一次有机会穿自己的衣服。她也渴望像别的女人一样去逛街、跳舞、爬山。她算过,逛街一次至少四个客人,损失八十元;跳舞,条件好些要去舞厅,门票要价一个客人,跳一个小时,损失两个客人,来回路上要花费一个客人,一共也是损失八十元;就算是去街心花园跳舞,也至少损失一个客人,不赚钱,还要浪费钱,对王姐而言就是犯罪。

王姐发誓,一定要将这条新裙子穿足四小时,否则对不起这十三个客人。

王姐感受着新红裙的裙边擦拭小腿的痒痒,充满自信地走向大门。

李太太来了,她指名要她搓澡,王姐解释说请了半天假出去有事,李太太说刚刚路过地铁,听说出故障了,不耽误你出行吧?王姐一惊,赶紧打开手机查其他交通方式,打车得多花五个客人,太远了,骑车倒是只费一个客人,她对李太太说,我不坐地铁,骑共享自行车去,今天只能抱歉了。李太太说,你看你才几岁,就垂成这样,下次我把那件去年的黄金甲送给你。王姐想说谢谢的,换做给李太太搓背时,她会至少说五声谢谢,可是今天她却憋住了,没有说谢谢,只说了声“拜拜”。

王姐快步走了十分钟,终于找到一辆共享自行车,迅速扫码开锁,骑上去就走。才骑了五分钟,王姐就后悔了,春风吹啊吹,稍微骑快些,她的红裙子就飞啊飞;骑慢了,估计花三个客人都到不了公园。王姐想了想,在路边一家卖睡衣的店门口停下车,问老板:“最便宜的裤子多少钱?能防走光就行。”老板娘竖起三个手指头:“三十。”一个半客人,王姐心算了一下,对老板娘说:“谢谢,能便宜点吗?”老板娘说不能。

王姐又心算了算,她叹了口气,把包带扯下来,把裙边绑在自己一边的大腿上,继续骑。

突然,下雨了。

王姐加快骑车速度,可雨还是不如人愿地大了许多,不到五分钟,她已经被淋得透透的,新的红裙子也如工作中的工作服那样贴在她身上,她熟悉这种湿湿地黏住皮肤的感觉,但并没有放慢骑车速度。她边骑边看时间,离四小时还差三小时四十五分钟。

终于,花费了半个客人,她来到了郊野公园,公园里没有一块躲雨的屋檐,只有一间咖啡馆,她进去问了下,最便宜的一杯咖啡要花费两个客人。她笑了笑,优雅地说这儿没有她爱喝的那款咖啡。

王姐淋着雨,开始想象这是一个懒散的下午,太阳暖暖的,春风暖暖的,自己走路的脚步软软的,新红裙裙边摩挲得腿痒痒的……她花费一个客人的时间,回到公园门口,雨还在下,她开锁,上车,用包带扎好裙边,花费半个客人把来时的那辆单车原路骑回去。

她进沐浴城大门前,拉平贴身的皱裙边,捋捋整齐贴在脸上的湿碎发,挺胸推门进去,没有人注意她,她觉得这样更好,她不想暴露此刻的狼狈。王姐优雅地走进更衣室,拿出备用的干净工作服准备换上。

她想起自己出发前发的誓,看了看时间,离四个小时还有半小时。她喃喃自语:“还可以穿半小时……”,于是放下干净工作服,穿着湿红裙来到冲淋间,打开热水,瑟瑟发抖的身体,在热水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她几乎要感觉不到红裙的存在了,仿佛红裙、皮肤和热水融为了一体……

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是方太太的:“王姐,你怎么流这么多血?!”

王姐马上擦掉脸上的水,笑着对方太太说:“没事,便宜货,让你见笑了。对了,您搓过了吗?”

“没呢!你刚才不是不在嘛。”方太太说。

王姐说:“那我马上去换衣服,不会让您久等的。”

作者简介:郁婷婷,笔名:九峰云。80后,上海人,法学学士,外企法务、总经理助理。微型小说学会会员,爱好写作、心理学、艺术。作品散见于《百花园》、《小小说选刊》、《群岛小小说》、《微型小说月报》、《金华文艺》、《雄安文学》、《闪小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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