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随铅山县诗词学会的几位同仁到铅山县的南部葛仙山管理区、天柱山乡、篁碧畲族乡和太源畲族乡办一趟公事,在武夷山北麓的西边,沿着闽赣两省的界山——武夷山北麓转了一圈。经过原港东乡,同行的年近花甲的女同志居丽华就滔滔不绝地介绍她当年在港东读中学时的故事。我们的车经过的公路,就是她上学时每个星期必须来回走一次的低等级公路,从港东到她的家——天柱山乡伦潭,大概要走十几公里的沙土路。这条路是居丽华少女时代反复走过的路,多少艰辛,多少故事,随便说件往事,就足以让人感慨系之。居丽华是在天柱山乡一个叫伦潭的地方出生和长大的。天柱山乡以前叫天柱山垦殖场。上世纪50年代末,有一批来自江浙沪的城镇居民由政府安置在铅山的天柱山从事农垦生产,其中就包括居丽华的父亲。后来成立了天柱山垦殖场,伦潭是垦殖场工厂集中的地方,主要是车木厂,属于其它工业的配套厂。那时候伦潭是铅山县“富得流油的地方”。我在上世纪60年代到过伦潭,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小工业区,厂房和职工宿舍区都有别于农村,显得很“洋气”,怪不得有人称其为“小香港”。可是,我在2015年版的江西省分县地图册上,已经找不到伦潭的名字了。2008年12月19日上午,在加快推进水利基础设施建设的热潮中,江西省又一大型水利工程——铅山县伦潭水利枢纽工程主体工程正式开工建设。这就必然出现水库淹没区,伦潭虽然没有被淹,但我前几天看到的改变让我大吃一惊!伦潭水库是在长长的一段山谷中。水库淹没了农田和村庄,公路改道,迁到了山上。这样一来,我对这一带所有的印象也随之淹没了。
下图是曾经流水哗哗的河,将伦潭一分为二。
一座建于本世纪初的桥被洪水冲击得将倒未倒,跨过桥就到了伦潭的职工生活区。居丽华家就在这里。
这样的宿舍就是那个年代的样子,一边是平房住家,一是半截房对应住家的厨房。一长排宿舍,现在没有一家人家,荒草漫道,非常凄凉。
这就是居丽华的家,1963年,居丽华出生在这里。自己家增加的简易隔墙,把一大间隔成两小间。
厨房间,锅灶还在。在这个居民生活区走一遍,给我的感觉好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之后的情景,有许多人家的家具都在,门却敞开着。有的人家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没有搬走,搬个家为什么这么匆忙?
从武夷山北麓回来的第二天,居丽华就在铅山县诗词学会的微信群发了一首诗:
伦潭怀旧
三 川
车过港东乡,
情怯见伦潭。
山水依旧在,
只是变模样。
路径依稀辨,
冬茅疯狂长。
人去宿舍空,
四处结蛛网。
灶台无炊烟,
柴火已腐烂。
不闻鸡鸣声,
只闻野花香。
寻我幼时梦,
扰扰何惶惶。
伦潭工具厂,
美名遐迩扬。
产品俏手货,
过海又飘洋。
机器轰鸣闹,
人声沸山岗。
晨迎朝阳唱,
夕伴明月欢。
河里摸鱼乐,
林中摘果忙。
入校书声琅,
放学捉迷藏。
一日三顿饭,
餐餐爹娘喊。
时过境迁憾,
怀旧泪千行。
居丽华的这首五言古体诗获得了诗词学会诗友的一致叫好。大家公认的评价是:真情实感!现在中国的诗坛很不景气,诗友们偶然读到一首可以撩动自己情感的诗,当然必须点赞。
天柱山乡佛寨茶场(原名高际岭茶场),是居丽华的工作单位,当年未满20岁的她在这里成为中年妇女,当她相隔多年重回佛寨茶场,看到自己当年亲手种植的梧桐树仍然高高矗立在茶场场部门口,不由得扑上前去,紧紧抱住那粗大的树干,嚎啕大哭。我们同行的男子汉,不知道怎么劝才好,干脆让她哭个够。我们能理解一位年轻的姑娘来到这样的深山开山种茶,那是多么艰难的生活。山区最不缺的就是树,但是,居丽华在她的青春年华种下的这棵树,或许就寄托着她的某种向往,我们不得而知。
又过了两天,居丽华在诗词学会群里再发了一首现代诗,似乎回答了我们心中的疑问,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自己的幸福,也都有自己的不幸。当我们“拾起记忆中的一页”,或许正是我们最不堪的一段生命历程。但是我们总不能老是生活在过去,扬起头来,寻找自己的“诗和远方”,这才是生活的目的。
拾起记忆中的一页
三 川
一条浸泡泪水的山路
百转回肠
婉延于佛寨茶场的深处
留下了我的少女之梦
丈量了我的青春成长之步
三十八年前无意栽下的小苗
蓦然回首
已是双人围抱的大树
刹那间
热泪奔涌 辛酸如注
那年还是个丫头片子
没心没肺 无拘无束
一柄锄头一把刀
一顶草帽一个壶
荆棘丛中垦茶畦
乱石堆里滚汗珠
双手磨出了大血泡
脚板底下长茧褥
浑身脱皮散了架
茶饭不思空腹度
唉
百般苦 千般孤
峥嵘旳岁月向谁诉
在居丽华紧紧抱着的梧桐树旁边,还有一棵杨梅树,现在正是杨梅成熟的季节。居丽华哭够了之后,就去采杨梅了。我不吃杨梅,怕酸。居丽华却说好吃。我想,能从酸掉牙的杨梅中品出甜味来,这是“正能量”!
第94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