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务判例61号：归案后未如实供述的第二起抢劫属于“逃避侦查”应予追诉
整理人：赵恒裕
实务判例61号
归案后未如实供述的第二起抢劫
属于“逃避侦查”应予追诉
【个案解读】
刑法第88条第1款追诉时效延长的构成要件是“公检法立案受案+逃避侦查或审判”。实务中如何理解“逃避侦查或审判”争议颇多，本案犯嫌1999年伙同他人实施系列抢劫，其参与作案两次，后于2018年案发，归案后仅如实供述第一起抢劫事实，但未如实供述第二起抢劫事实。裁判观点认为其第一起抢劫事实属于“未逃避侦查”已过追诉时效，而第二起抢劫事实属于“逃避侦查”应予追诉。
但笔者认为此种观点有待商榷。首先，如认为需以“坦白”“自首”等情节方可排除“逃避侦查或审判”的证成，便有强迫犯嫌自证其罪之嫌，亦不具有期待可能性，等于变相剥夺犯嫌被告辩解的权利，如依裁判观点，庭审中拒不认罪的同样属于“逃避审判”应予追诉。其次，坦白、自首从宽量罚的法理基础在于行为人特殊预防必要性的减少，即行为人从背离法秩序的期待回归到遵循法秩序的期待上，而坦白所征表的减少程度显然低于自首，既然“未如实陈述”属于“逃避侦查”，那么在侦查机关立案后“未主动投案自首”的更应属于“逃避侦查”。如此一来，刑法第88条第1款的构成要件仅需“公检法立案受案”即可，因为在此之后，犯嫌要么在追诉时效内主动投案且如实陈述，要么就被认定“逃避侦查或审判”适用追诉时效延长，“逃避侦查或审判”成为一种推定，仅需形式判断而无需实质判断。
笔者认为，对“逃避侦查或审判”的认定应采客观判断而非主观推定。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要求犯嫌不能有逃避侦查或审判的心理显然悖离常识。只要其客观上没有积极主动逃避司法机关的调查取证、强制措施等刑事诉讼活动，例如传唤不到案、刑拘在逃、弃保潜逃的，仅是到案后消极被动地拒不供述、自我辩解等行使法定辩护权利的行为，不应认定属于“逃避侦查或审判”。
【判例来源】中国裁判文书网，已隐去相关当事人身份信息并略作删减。
庄某、庄*青、庄*恒抢劫罪一审刑事判决书
山东省菏泽市中级人民法院
刑事判决书
（2019）鲁17刑初22号
公诉机关山东省菏泽市人民检察院。
被告人庄某1、庄*恒，个人信息、辩护人信息略。
被告人庄*青，个人信息、辩护人信息略。因犯抢劫罪、盗窃罪于2002年4月18日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2017年2月21日刑满释放。因涉嫌犯抢劫罪、强奸罪于2018年3月4日被抓获，次日被刑事拘留，同年３月15日被逮捕。现羁押于山东省单县看守所。
案件来源及审理过程略
公诉机关指控：
一、抢劫罪
1999年2月9日至3月15日，被告人庄某1、庄*青、庄*恒伙同他人交叉结伙，携带尖刀、菜刀、松紧绳、电线等作案工具，先后在济南市段店镇、单县定砀公路、济南市××抢劫九次，抢劫轿车、摩托车、面包车等物品一宗，现金人民币3 300元，抢劫现金及物品价值共计折合人民币196 150元。其中，被告人庄某1参与抢劫9次，劫取现金及物品价值共计折合人民币196 150元；被告人庄*青参与抢劫二次，劫取现金及物品价值共计折合人民币42 843元；被告人庄*恒参与抢劫二次，抢劫现金及物品价值共计折合人民币42 843元；
二、强奸罪
相关犯罪事实略
针对上述事实，公诉机关向本院移交了被害人陈述、证人证言、现场勘验、检查笔录、鉴定意见、物证照片、书证、被告人供述等相关证据材料。
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庄某1、庄*青、庄*恒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伙同他人多次劫取他人财物，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抢劫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被告人庄某1、庄*青违背妇女意志，连续轮流强行与妇女发生性关系，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三款第（四）项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强奸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提请本院依法判处。
被告人庄某1、庄*恒及其辩护人辩护意见略。
被告人庄*青辩称，其所犯抢劫罪已过追诉时效，其没有参与强奸犯罪。
其辩护人提出以下辩护意见：1.庄*青所犯抢劫罪已过追诉时效。2.没有确实有效的证据证明被告人庄*青实施了强奸行为，不能以强奸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经审理查明：
一、关于抢劫的事实
1999年2月9日至3月15日期间，被告人庄某1、庄*青、庄*恒伙同他人交叉结伙，携带尖刀、菜刀、松紧绳、电线等作案工具，直接拦路抢劫，或以租车为由，分别在山东省济南市、成武县、单县、曹县、济宁市兖州、河南省濮阳××抢劫作案9次，抢劫现金人民币3 300余元及轿车2辆、面包车2辆、摩托车5辆、手机2部、ＢＰ机4部、耳环1副、皮夹克1件、豌豆等物品，抢劫现金及物品价值共计折合人民币196 150余元。其中，被告人庄某1参与全部抢劫犯罪，涉案数额共计折合人民币196 150余元，被告人庄*恒参与抢劫2次，涉案数额共计折合人民币42 843余元，被告人庄*青参与抢劫１次，涉案数额折合人民币4 443元。案发后，被劫取的2辆轿车、1辆面包车、4辆摩托车、2部ＢＰ机等物品被追回，并已发还被害人。具体犯罪事实如下：
略……
二、关于强奸的事实
相关事实及证据略……
关于被告人庄*青及其辩护人提出的“庄*青所犯抢劫罪已过追诉时效期限”的辩解及辩护意见。经查，我国刑法第八十七条、第八十八条、第八十九条分别规定，追诉期限从犯罪之日起计算；犯罪行为有连续或者继续状态的，从犯罪行为终了之日起计算。法定最高刑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经过十五年不再追诉。在立案侦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后，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在本案中，公安机关出具的情况说明证实，被告人庄*青所涉本案两起抢劫犯罪事实已于案发后与其他案件共同侦办，被告人庄*青到案后，如实供述了本案第1起抢劫犯罪事实，没有逃避侦查的行为。而该起抢劫犯罪，依法应当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判处刑罚，最高刑为十年，经过十五年不再追诉。自1999年本案犯罪发生，至被告人庄*青因本案被抓获的时间已超过十五年，故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庄*青所犯该起犯罪事实已过追诉时效期限。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十六条（二）项之规定，依法应当对被告人庄*青所犯该起抢劫犯罪终止审理。但被告人庄*青归案后，并未如实供述第2起抢劫犯罪事实，在立案侦查后，逃避侦查，该起犯罪事实不受追诉时效的限制，故该起抢劫犯罪事实未过诉讼时效期限。据此，对被告人庄*青及其辩护人所提部分辩解及辩护意见予以采纳。
其余辩解意见及审查结论略……
本院认为，被告人庄某1、庄*青、庄*恒伙同他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取暴力手段抢劫他人财物，且被告人庄某1属多次抢劫，抢劫数额巨大，三被告人的行为均已构成抢劫罪；被告人庄某1、庄*青以暴力、胁迫手段强奸妇女，其行为均已构成强奸罪，且属二人以上轮奸。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本院予以支持。被告人庄某1、庄*青均犯有数罪，应予并罚。被告人庄某1归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抢劫罪行，认罪态度较好；被告人庄*恒归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认为态度较好；被告人庄*青、庄*恒的亲属代其退出赃款，并缴纳罚金，对被告人庄某1、庄*青、庄*恒均予以从轻处罚。被告人庄某1、庄*青、庄*恒的违法所得，依法应予追缴，返还被害人。根据本案的犯罪事实、犯罪的性质、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一款、第三款（四）项、第六十一条、第六十四条、第六十七条第三款、第六十九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庄某1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万元；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二十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万元。
（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之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17年12月22日起至2037年12月21日止。罚金限判决生效后十日内向本院缴纳）。
二、被告人庄*青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
（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之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18年3月5日起至2032年3月4日止。罚金已缴纳。）
三、被告人庄*恒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二万元。
（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之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17年12月16日起至2023年12月15日止。罚金已缴纳。）
四、被告人庄*青、庄*恒分别退出的违法所得叁百柒拾壹元伍角发还被害人。
被告人庄某1违法所得柒仟玖百捌拾叁元继续追缴，发还被害人。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当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二份。
审判长 于 博
审判员 于 莉
审判员 郝银刚
二〇一九年九月十六日
书记员 杨 洁
—— 本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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