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树德讲解小蓟饮子
小蓟15克、生地24克、滑石12克、木通6克、炒蒲黄9克、淡竹叶6克、藕节9克、酒当归6克、炒栀子9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本方治疗下焦湿热郁结而引起的尿血(排尿不痛)、血淋(排尿时疼痛)、小便赤热频数、小腹或少腹坠胀热痛等病症,舌苔薄黄而腻,或薄白微黄,舌尖发红,脉象数或滑数,或弦滑数(数主热,滑主湿,弦主痛)。
心主血与小肠相表里,小肠主泌别清浊,心热甚移于小肠,则下焦湿热郁结而湿热搏迫血分,血热外溢而成尿血或血淋。
本方以小蓟、生地凉血止血为主药;血溢离经则生瘀血,故辅以当归、藕节、蒲黄活血止血,并能引血归经,炒栀子清三焦郁火而凉血;佐以滑石、竹叶清心利小肠而清利湿热,滑窍通淋;使以木通导心热下行由小便而出,甘草(最好用甘草梢)缓急而止茎中(男子尿道)疼痛。请药共奏凉血止血、利湿清热、滑窍通淋的之功。
我除运用此方治疗尿血、血淋外,也常以本方去栀子、滑石,加黄柏炭10~12克、白茅根20~30克、桑寄生30克、川断炭12~15克治疗「镜下血尿」屡收良效。如上加减后,再去木通、竹叶,加仙鹤草30克、益母草15~20克、艾炭30克、阿胶珠10克,用于治疗妇女崩漏不止证属血热下元不固者有效。
本方一般多用于治疗下部出血,但我也曾用此方改小蓟为20~30克,藕节为30克,去木通、滑石、竹叶。加元参15~20克、白茅根30克、生侧柏15克、荆芥5~6克、白芨5~6克,用于治疗鼻出血和齿龈出血多例,均收理想的效果。
本方原为粗末,每用12克,煎水,食前服。后胜医家改为汤剂,各药的用量诸家多有不同。本文采用的是全国高等医药院校试用教材《方剂学》中的用量。我在临床上则常用为小蓟15~30克,生地30~50克,滑石12~15克,通草(或木通)6克,蒲黄9克,藕节9~15克,竹叶6克,当归6克,栀子9克,生草梢4.5克,谨供参考。我还常用我开的这张方子,去蒲黄、藕节、当归,加茯苓20~30克、猪苓15克、萹蓄15克、瞿麦15克、黄柏12克,治疗急性泌尿系感染,出现尿痛、尿急、尿频、尿赤、小腹热痛(或坠胀),舌苔或白或黄,脉象滑数者,常收良效。如兼有泌尿系结石者,可再加金钱草30克、海金沙12克、怀牛膝10克。
四生丸(生侧柏、生地、生艾叶、生荷叶)与小蓟饮子皆为凉血、止血的常用方剂。但四生丸多用于牙龈出血、鼻出血、咳血等上部出血;小蓟饮子则主用于下焦湿热而致的尿血、血淋等下部出血。
槐花散(炒槐花,侧柏叶、荆芥穗、炒枳壳)与小蓟饮子均为治下焦湿热郁结而致下部出血的方剂。但槐花散主用于大便下血,既能凉血、止血,又能疏肠中风邪;小蓟饮子则主用于小便出血,既能凉血,止血,又能利尿通淋。槐花散治在大肠,小蓟饮子治在小肠。
应用本方要注意方中药品主要是凉性药,以祛邪为主。如遇有尿血、血淋久久不愈而正气已虚的患者,则不能使用。
中医学说的淋证,是指以小便频数短涩,淋沥刺痛,小腹拘急引痛为主要症状的病证。大致相当于西医学的泌尿系统感染、尿路结石、前列腺炎、尿道综合征等病,具有淋证表现相对应。
中医学根据症状不同,将淋证分为3种类型:热淋型、石淋型、劳淋型。
热淋型
症状:小便频数短涩,灼热刺痛,溺色黄赤,少腹拘急胀痛,或寒热,口苦,呕恶,或腰痛拒按,或大便秘结。舌红苔黄腻,脉滑数。
治法:清热利湿通淋。
中成药选用:八正合剂、癃清片、热淋清颗粒、三金片。
石淋型
症状:尿中有砂石,排尿涩痛,或排尿时突然中断,尿道窘迫疼痛,少腹拘急,往往突发,一侧腰腹绞痛难忍,甚则牵及外阴,尿中带血。舌红,苔薄黄,脉弦或弦数。
治法:清热利湿,排石通淋。
中成药选用:排石颗粒、石淋通片、复方金钱草颗粒。
劳淋型
症状:小便不甚赤涩,溺痛不甚,但淋沥不已,时作时止,病程缠绵,遇劳即发,腰膝酸软,神疲乏力。舌质淡,脉细弱。
治法:补脾益肾。
中成药选用:同仁金匮肾气丸、济生肾气丸、五子衍宗丸。
用药指导
1、结合辩证正确用药的同时,注意多喝水,提高利尿通淋的效果。
2、治疗石淋时,可在医生指导下配合适当的运动。
3、用药期间注意肝肾功能的监测。
健康指导
1、注意外阴卫生,多喝水,不憋尿,避免纵欲。
2、养成良好的饮食起居习惯,饮食宜清淡,忌肥腻辛辣烟酒。
3、积极治疗消渴、肺痨等疾患,也可减少淋证的发生。
邹燕勤教授为孟河医派传人,师从中医肾病大师邹云翔教授,从医50载,学验俱丰,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成立“全国中医药专家邹燕勤传承工作室”,进行总结和传承邹氏中医肾脏疾病的理论与经验。笔者有幸侍诊左右,获益颇多,现将邹教授淋证治疗八法介绍如下:
1.苦寒直折法 用于体质壮实的实热淋证,临床可见小便频数短涩,灼热刺痛,少腹拘急胀痛等热淋之证,还突出表现有实热内结,充斥三焦之候,如寒热,口苦,呕恶,腰痛拒按,大便秘结。《素问》云:“热者寒之”(《至真要大论》),“实则泻之”(《三部九候论》),邹教授对于体质壮实的实热证,用苦寒直折法,以寒凉之品直泻其火,邪去则正安,取方李东垣之滋肾通关丸,药如知母,黄柏清泻下焦,少佐肉桂通关化气,并防止药物过寒遏制阳气;及黄连解毒汤,清泻三焦之火;若口苦便秘较甚,则入制大黄通腑泄热,泻下燥屎,使热无所依,以增清泻的力量。邹师认为苦寒直折法泻火力量强,但易于苦寒败胃,戕伐肾气,适用于急性期及体质壮实之人,注意不可过剂,须处处顾护胃气及肾气,而病久之人及体质虚弱患者常不用此法。
2.清热解毒法 对于热毒炽盛,邹师常予清热解毒法,与苦寒直折之品相伍使用,或单独使用,或配伍清热利湿,调补脾肾等法。不论虚实之人,均可酌情配伍应用,常用方剂五味消毒饮加减。五味消毒饮记载于《医宗金鉴》,是清热解毒的代表方。方中蒲公英于《本草备要》中评价“为通淋妙品”,邹师重用蒲公英苦甘性寒,清热解毒,利尿通淋,用量可达30g;同时配合紫花地丁苦泄辛散,清热解毒,凉血散结,热毒甚者采用金银花两清气血,并能透达血分之邪以解热毒,张景岳认为金银花:“善于化毒,故治······诸毒,诚为要药”。药理研究证明五味消毒饮中诸药均具有广谱抗菌作用,特别是对淋证常见的致病菌大肠杆菌、金黄色葡萄球菌存在较强的抑制作用,还可增强机体免疫功能,促进体液免疫和细胞免疫以抗感染,并具有非特异性抗炎作用。除此以外还能调节肠道菌群,恢复抗菌素导致的菌群失调。
邹师喜用甘寒药物以清热解毒,不若苦寒之品败胃伤肾,对于淋证急性期湿热,热毒较甚者,常大剂量使用,并配伍苦寒直折法,清热利湿法;对于反复发作之人,正气耗损,常采用中等剂量10-15g,并配合健脾益气,培补肾元法,补泻兼施。
3.清热利湿通淋 是针对热淋的正治之法,现代医家常用八正散以清热利湿通淋,系湿热蕴结下焦,膀胱气化不利所致,病程较短,主要表现为小便涩痛不利,舌红苔黄腻,脉实数;邹师常喜使用萹蓄,瞿麦,车前草、蛇舌草,鸭跖草,石韦,萆薢,土茯苓等药清利通淋,此类药性偏于寒凉,但又不过于苦寒,属于轻清之品,临床常可使用较大剂量如30g,且数种清利之品可协同使用,增加疗效。对于虚证之人亦可较长时间使用,同时配伍补益之品。病程中后期以益肾健脾,清利湿热为法,可增强体质,提高免疫功能,清利湿热余邪。
对于淋证湿热为患,邹师认为须仔细辨别热重于湿,湿重于热,或湿热并重,以及是否兼夹少阳证,是否伤及阴阳气血等。若伴有寒热、口苦、呕恶者,多见于上尿路感染,可加黄芩、柴胡和解少阳,即柴芩八正散;邪热亢盛,热重于湿者,加滋肾通关丸,五味消毒饮,以清泄相火,解毒利湿;湿邪偏盛,湿重于热者,加藿香,佩兰,苍、白术,半夏,川朴花等芳香化湿;湿热伤阴者,加生地黄,知母,茅、芦根以养阴清热;若脾肾亏虚,则兼顾补脾益肾。
4.芳香化湿法 淋证湿重于热者,表现为舌苔白腻,身困肢乏,头目昏蒙,脘腹痞闷胀满,纳差呕恶,口干不显,或有大便溏泄,粘滞不爽,邹教授认为此种湿温之邪,非脾不运,非温不化,一般之清热利湿之法难以获效,治疗重点在于化湿健运,湿祛则热无所依,湿热胶着之势有望化解。常用方如藿香正气散、平胃散等,常选藿香,佩兰,苍、白术,砂、蔻仁,川朴花,法半夏,陈皮等,湿邪犹盛,蒙蔽清窍者加用石菖蒲化湿开窍。芳香化湿法常配以淡干姜温脾健运,川连清热燥湿,合半夏即辛开苦降法,以加强湿热之邪的祛除。邹师在此基础上,还喜配伍应用茯苓,苡米,车前子,泽泻,玉米须等淡渗利湿之品,使得湿热之邪从下而去。同时少佐清利药物,如萹蓄,瞿麦,鸭跖草,蛇舌草等,以祛湿热之邪,但清利药物选择切不可过于寒凉,以防凉遏阳气,困运脾胃,加重湿邪的留滞,使得病势迁延。
5.淡渗利湿法 淋证之候,湿热为患,湿性缠绵,常使病势胶着不解,或反复发作,缠绵不愈。《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云:“湿淫于内······佐以酸淡······以淡泄之”。王冰注《素问·至真要大论》云:“治湿之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邹教授对于淋证常常配伍采用淡渗利湿法施治,专以治湿,并常与清热利湿,芳香化湿等方法配合使用,使得邪有去路,湿热之邪从下而走。用药选择轻平之剂,如茯苓,猪苓,泽泻,生苡仁,淡竹叶,玉米须,车前子等品。邹师认为此属甘淡之品,药性平和,无苦燥辛热寒凉之弊,无损正气,临床常以轻药重投,剂量常达30g-50g,且可长期使用。俾湿邪下行,湿热困着反复之势得以化解,病向痊愈。且渗利之法常常兼有运脾,健脾之效,脾主运化,为制水之脏,湿祛而不生,亦有助于通淋之治。邹教授亦常常将淡渗利湿法与补脾益肾方法配伍使用,用于体虚之人,无伤阴耗气之虞,可以长期使用。
6. 清源洁流 肺为水之上源,主宣发肃降,通调水道。外邪袭肺,肺失宣肃,通调水道失司,上源不清,水道不利,津液停聚,郁而化热,下注膀胱,发为淋证。临床上可见尿路感染与上呼吸道感染同时发生,甚至在上呼吸道感染后发生,也并不鲜见。主要见于体质虚弱,尿路感染反复发作之人。病证常见寒热,尿频涩痛,小便黄赤,或兼有咽痛,咳嗽,舌边尖红,脉浮数等上下同病之证。邹师采用傅青主“病在下而求诸上”之法,疏风泄热,清肺解毒,清疏水之上源,肺之宣肃功能恢复,水道通调,下焦得以通利。邹师常将清上源法与清热利湿通淋,清热解毒等法相配合,药用金银花,连翘,黄芩,射干,玄参,桔梗,杏仁,牛蒡子,清泄肺热,通调肺气;白茅根,芦根,蒲公英,车前草,蛇舌草,石韦等清利下焦湿热,兼清肺热,清上达下,使肺热得清,水道通利,湿热得除,共奏清源洁流之功。
7.健运中焦 《灵枢·口问篇》云:“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邹师认为尿路感染反复发作,或过用苦寒清利之品,可伤及脾气,以致气化不及州都,溲便为之变。常因劳而发,故归之于劳淋。症状上多表现为尿频涩滞,余沥难尽,遇劳则发,面色晄白,少气懒言,精神倦怠,畏寒肢冷,或有大便溏薄,舌淡苔白,脉细无力。治疗上健运中焦,以复膀胱之气化有权,州都开阖正常。药用黄芪,党参大补脾胃之气,健运中焦,邹师喜用大剂生黄芪,长于补气利水祛湿之效,常伍以防风,可补而不滞,黄芪剂量常至30g-50g,潞党参10g-15g,有阴伤或湿热较重者换用太子参15g-30g,清补脾气,兼能顾护阴液;茯苓,苡米运脾化湿,常用至30g-50g,以助补脾,并能淡渗利湿,使湿热邪有去路;大便溏薄,舌苔白腻,舌边齿痕者入制苍术10g,炒白术10g健脾燥湿,加强补气运脾之功;若中气下陷,少腹,小腹坠胀,甚至连及腰骶、会阴,则加柴胡1.5-6g,升麻10g等升提清气,即合补中益气汤之意。邹师通过大补脾胃,健运中焦,使得运化正常,肾精充沛,決渎通畅,元气得升,则膀胱气化开阖有权,小便得以自利。
8.补益肾元 《诸病源候论》云:“诸淋者,由肾虚而膀胱热故也”。肾与膀胱相表里,其病本在肾。邹师认为“肾脏极为娇嫩”,淋证日久,湿热气滞,最易损伤肾之气阴,若过用滥用苦寒清利之品,抗菌素等,以及劳逸寒温失调及工作压力巨大亦克伐肾中精气,导致肾元亏虚。常常表现为尿路感染久治不愈,反复发作,治疗效果不佳。临床可见小便频数,淋沥不尽,尿痛或不明显,小腹不适,腰酸腰痛,胫膝酸软,头晕耳鸣,夜尿频多,乏力。阴虚者,兼有五心烦热,甚则夜寐汗出,咽痛干痒,口干,舌红少苔,脉细数等;阳虚者,兼有肢冷畏寒,小腹寒凉,口不渴,大便溏薄,夜尿清长,遇感即发,汗出气短,舌质淡,苔白,脉虚无力等。
治疗上遵“虚则补之”之则,大补元气,益肾填精,以助膀胱气化。邹师喜用青娥丸加减,药如川断,寄生,杜仲,菟丝子补肾气,制首乌,枸杞子,金樱子,覆盆子,淮山药填肾精;并用大剂量生黄芪30g,太子参30g同补脾肾,配合茯苓30g,生薏仁30g健脾助运,充养先天。脾气健,则生化有源,亦能将补肾药物充分运化,发挥最大作用。阴虚者,加知柏地黄丸,及女贞子,旱莲草,南、北沙参,天、麦冬,玄参等滋阴清热;阳虚者加仙灵脾,巴戟天,肉苁蓉温润之品温补肾阳,并予益智仁,乌药温肾化气,固精缩尿,鲜用附子,肉桂等辛热温燥药物。
《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谨察阴阳之所在,以平为期”。邹师选择补肾药以药性平和为上,补而不滞,滋而不腻,温而不燥,缓缓图治,以平为期。切不可妄投辛热,苦寒,阴凝之品,以防化燥伤阴,或寒凉遏阳,日久伤脾败胃,戕伐肾气,也不宜滋腻太过而生湿滞。邹师遣方用药“平淡之中见神奇”,充分体现了孟河医派的学术思想。
需要注意的是,对于虚人之治,邹师在健运中焦,补益肾元的同时,仍配伍清热利湿解毒法,将之贯穿治疗的始终,用药上重视选择甘寒淡渗之品,顾护脾肾,不得过于苦寒燥烈,伤及脾肾之气。
淋证为临床常见疾病,许多患者为淋证反复发作所苦,病程长,影响生活质量,治疗颇为棘手。邹燕勤教授认为治疗淋证须从虚实、脏腑入手,标实要仔细辨明湿重于热,热重于湿,或湿热并重;本虚须辨清气虚,阴虚或阳虚之候;病位须分清在肺,在脾,在肾之不同,或可兼夹并存。治疗上采用祛湿热,扶正气,正如上述治淋证八法,以助膀胱气化,小便得利。
肾虚为本,膀胱湿热为标,与肝脾密切相关
膀胱湿热证——八正散
气滞血瘀证——丹栀逍遥散
脾肾亏虚,湿热屡犯证——无比山药丸
肾阴不足,湿热留恋证——知柏地黄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