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城南路记事之二集邮家
在环城南路住的时候 ,随着年龄的增长 ,开始与街道上的一些小孩儿交往。当时在光前街通往浙江路 的路口对面的一栋板壁瓦房里,住着一位特别喜欢集邮的青少年,他可能比我们大四五岁,当时可能15岁左右的样子。街道上别的小孩儿就是玩打蟋蟀,下象棋军旗,打牌,劈甘蔗。而那位少年 只是喜欢集邮,他的小名叫桃子,另外有个诨名叫集邮家。集邮家很少跟一般的小朋友玩,他只是跟他兴趣相同的小孩交往。 他经常拿出一些小册子,里面都是邮票,与那些也喜欢集邮的小孩交换邮票。那些都是文革前的老票,有的还是民国时期的邮票。 他们相互欣赏着对方的邮票,相互交换着邮品, 十分的神秘的样子。每次他们在那屋子旁的小巷里面交往的时候,都有很多小孩围观。都知道桃子家里的好票又拿出来了,都想看看,也都知道他收藏了很多很多的精品邮票。天晴的时候,他经常把些精美的,像像册一样的邮册拿出来晒晒太阳,通通风,但又不能暴晒,太阳直射的时候他马上将邮票搬到屋里去了。一些比较珍贵的邮票大家总想让他拿出来看看, 但是桃子很少拿出他的珍藏品,只是把一些普通的邮票拿出来给他们交换欣赏。 文革的时候 , 他可能有十六七岁了, 好多像他这个年龄的人都上山下乡了,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没有下乡,也没有工作,不知道他是靠什么生活的。后来,我碰到他 也结婚生子了,90年代初,我也开始集邮,其实我那个时候不是集邮,是喜欢炒邮票了。当初我们学校的魏老师,去了几趟北京,炒了半年的邮票 就赚了上百万,当时宜昌集邮界的朋友都叫他魏百万,魏大侠。我就跟他学习集邮炒邮的知识, 并通过他认识了宜昌市集邮界的一些知名的人物,其中就有桃子。就是我们小时候在浙江路住的集邮家,见到桃子时我说我们是老朋友了,他连忙握着我的手说,是是是,并对魏老师说我们是老街坊。一般跟在魏大侠身后的人,集邮界的大佬们都会高看一眼,因为当时魏大侠已经不仅仅是宜昌市的邮界老大,当时他在省里也是斐声邮坛,曾与武汉的大老板联手在北京天坛征战邮市,呼风唤雨,声震京都。因为他对行情判断准确,出手痛快,武汉的一些大老板也跟着他赚了大钱。他当时穿一套浅黄色的西服,紫色领带,戴着金丝眼镜,汤一头卷发,手里拿着一把写着难得糊涂的纸扇,显得温文尔雅,气度非凡,大有当年三国周郎公瑾,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风采,可以说在省内都是风云际会之人物。他的钱主要是在北京赚的,当时宜昌的小邮市几乎托不起他那航空母舰般的体量。他们这些在宜昌市集邮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来到集邮市场就有大群的人前呼后拥地围着,向他们打听消息,听他们分析邮市行情,他们的一两句话,有时就可能影响市场的涨跌,就可以让宜昌的集邮市场掀起大风大浪。因为他们与北京上海武汉等全国知名邮票市场联系紧密,对那些市场的行情和价格了如指掌 ,他们要收购什么品种这个品种就会马上连续的涨价,他们如果要出货 这个品种就会一路下跌。他们就跟现在股票市场的庄家一样,随意的操控着市场的涨跌。某个品种如果在北上广,武汉开始有人收购,他们就会在这里大量收购,于是邮品的价格大涨,他们收购了以后,马上就乘火车或飞机去那些大市场 抛售,然后从大市场带一些价格便宜的邮票在宜昌售卖,来回赚差价。有一次 魏大侠从北京坐夜班车直达宜昌,走到商场的门口 他实在走不动了,他带了两个大大的编织袋, 一袋里面全是装的小型张,另一袋全是现金。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上 我从商场门口过,刚好碰到 他坐在街道旁休息,见了我问,铜车马的行情现在怎么样?我说大概在22块~24块 但比较好成交的价格 就是20,21块。他从包里拿出两封铜车马递给我说,到市场上去试一下价格,回来按18跟我结账。我拿着两封铜车马,往邮局门口走,还没走到邮局门口就被一群邮票贩子拦住,最后被一个出价最高的 以22元买去。当时两封铜车马,一封100张 一张22元,我每张赚四块钱,两封共两百张转手就了800块钱。感觉这钱太好赚了,走路都有点带风了,感觉轻飘飘的。当时我的工资一个月大概才百把元,举手之劳就赚了八个月的工资,我自己感觉太不可思议了。炒邮票的人中,当时一些外地来的大邮票贩子,都是提着密码箱,带着大包小包的邮票,交易的时候,甚至跟本不清点人民币,把钱罗起来用卡尺一量五万十万的就成交了,给人感觉特别震撼。那些外地邮票贩子,一手 拖着行李箱,一手提着密码箱,就在马路边交换邮票, 一打开,都是整箱整箱的现金, 让人坑奋不已 。前几年第一轮猴票出来的时候 魏大侠手上有二十多版,面值一枚八分,他一张加一毛,二毛的卖了些,后来91年邮市大行情时,一枚涨到了三百多,最后他手上剩的不多,现在一枚猴票一万多了,一版邮票要一百多万。在还没有炒房炒股的年代,邮票市场就是个资金高度密集的市场,在资金密集市场里赚钱,总比其他行业来的快,90年代初, 我碰到集邮家的时候他大概40多岁了,已经结婚生子成家。但他从来没有上过班,他的生活来源 就真的是靠邮票支撑的吗?我不得而知 但是从我很小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从来没上过班,也没其他的工作,改革开放时也没见他和浙江路一带的儿们一样在陶珠路摆摊做生意。一直到后来2016年 我碰到他的时候 他已经牵着孙子在滨江公园玩,仍然没有工作。他家的房子拆迁也没要钱,他坚决要求回迁,现在还是在解放路的一幢临江大厦住.他可能真的是一位当之无愧的集邮家,是靠集邮养家糊口,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也是我用几乎一辈子的时间见证了的宜昌的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