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臣《岳阳楼图》轴
湖北武汉岳阳楼,与黄鹤楼、江西南昌滕王阁并称中国三大名。始建于三国时期,距今已有一千八百余年。八百里洞庭湖烟波浩瀚,与李白笔下有“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的君山遥遥相对,洞庭湖光山色,名楼飞阁翘檐,风景优美,如画如诗,素为历代文人墨客登临揽胜赋诗之地,留下诸多佳咏传世。面对如斯美景,历代画家也不甘落后,纷纷以岳阳楼及洞庭景物为素材泼墨挥毫,反复描摹,绘不尽千古名楼的巍峨雄姿气势宏伟。如元代画家夏永用细若发丝线描所绘的《岳阳楼图》,极其精巧;明代宫廷画家安正文以精确的比例、劲挺的线条描绘的《岳阳楼图》,细致入微,堪为建筑绘画经典;还有五代前蜀画家李昇、宋代画家范宽、清代画家龚贤等,以及近现代众多的绘画艺术家,或立轴,或镜心,或中堂,或扇面……刻画细腻,融楼阁、湖水、山色于一体,洋洋大观,不一而足。
元代夏永的两幅《岳阳楼图》,北京故宫博物院和台北台北故宫博物院各藏一幅
明代画家谢时臣所绘《岳阳楼图》轴,巨幛大轴,气势粗犷雄奇,意境浑然开阔,颇有范仲淹脍炙人口的名篇《岳阳楼记》中“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的洞庭湖独特景致。面对波翻浪卷、舟楫破浪、名楼雄峙的壮观画面,我的脑海中不禁闪过范仲淹描写岳阳楼的千古名句,还有南宋诗人陈与义《再登岳阳楼感慨赋诗》中的尾句:“欲题文字吊古昔,风壮浪涌心茫然”,让人顿生“心旷神怡,宠辱偕忘”之感,而陷入长长的怀古幽思。
画面上,阴霾阵阵,云雾袅绕,狂风肆虐间,洞庭湖水波涛汹涌,巨浪滔天,一阵阵拍打着位于画面左上角的岳阳楼,让人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绪在画上蔓延开来。画中的岳阳楼楼高两层,掩映在绿荫苍翠的松柏之下,楼旁旗杆兀立,楼前左右巨石嶙峋,似乎正在顽强地迎战激流浪涛,在松柏的映衬下,显示出一种生命的活力与韧性。楼下有一人凭栏观潮,望水听音,心旷神怡之余,又仿佛在沉思什么?亦或在构思湖景佳咏。楼上窗扉洞开,有两个文士打扮的人对坐,正促膝交谈,神态悠闲自得,毫不理会窗外狂风涛声,有一种处身于喧嚣之中而从容不迫的淡定。所谓“北人乘马,南人驾船”,湖中有几只舟船破浪而行,在惊涛骇浪间穿行如履平地,凸显出江南人驾舟行船的特殊本领。桅杆高耸,浪溅船舷,近处的两只船绕岸而行,远处的两只船隐隐约约,顺风而下,隐见云雾弥漫。船篷之外,只见船工面对狂风骇浪毫不畏惧,神态自若,或操桨摇橹,或使劲撑篙,或拽紧帆索,或于舱中探头焦急窥望,种种神态、情形跃然纸上,为画面增添无限情趣。左下角为湖岸边,树木苍郁,枝叶疏朗繁而不乱,与上方楼阁旁的树的安详宁静的描绘有所不同,迎风摇摆,尽显十足的动感,可见此处风力之劲。经过浓墨、淡墨的渲染,画面远景、中景、近景层次分明,井然有序。
纵观整幅画面,不见风而枝叶翻卷,不闻声而浪涛横生,树的苍劲,船的平稳,怪石的顿挫有力,船工的从容镇定,楼中人的气度悠闲,无不为画面增添许多情趣。特别是人物的描绘十分简练,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劳动、休闲等各种逼真形态,点缀十分潇洒自然,使画面上动静交织,充满生机,可见作者在这种特定天气条件下对景物情致生动传神、工细繁密的刻画,可谓别出心裁。画面气韵饱满,笔墨纵横纷披,细密苍劲沉郁,虽粗犷十足,但满而不滞,且不失南宋“院体”的真实细腻。
由于谢时臣刻意追求和表现的是岳阳楼“衔远山,吞长江”的开阔意境和气势,因此整幅作品展现的便不仅是建筑的鬼斧神工,大自然的壮丽秀美,而更有文人画家的气度胸襟,不由得引发观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思古之情。由此可见明代建筑绘画在创作主旨、审美取向和表现手法上的发展变化。
谢时臣(1488—1567),字思忠,号樗仙、樗仙子、虎丘山人等,吴(今江苏苏州)人,明代著名画家。谢时臣诗书画皆精,于山水浸淫尤深,尤其擅长画江潮湖海,常作大幛巨幅,构图雄伟严密,笔势豪放,气势纵横。姜绍书在画史著作《无声诗史》中论及谢时臣,有“善画,颇有胆气,长卷巨幛,纵横自如”之语,可谓评价中肯。他的师承,画史称他师法元四家之一的梅道人吴镇,学吴门画派创始人沈周,但有所改变,虽属吴门画派,却兼有浙派戴进、吴伟之风,画风介于戴进与沈石田之间。明代山水画名家辈出,以吴门派沈周始大兴,形成一时盛况。作为吴派名家,谢时臣的山水画作构图大多雄强缜密,笔势驰骋纵横,讲究笔法苍古,追求洒脱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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