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教本于自然?还是越名教而任自然?
名教,说的是名分正定教化于民。西汉大儒董仲舒曾倡导:“审察名号,教化万民”。两汉的统治者,根据这种思想“立为名分,定为名目,号为名节,制为功名”,其核心内容是“三纲五常”。“纲”是表率的意思,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常”是准则的意思,仁、义、礼、智、信。
自然,说的是本性本然。由于东汉政治理论的破产,到了魏晋时期,面临的最大理论危机,就是无法处理“名教和自然”的关系。汉朝号称是“以孝治天下”,非但没能把天下治理好,还开始了“以孝杀人”的政治压迫。汉末名士陈寔担任太丘长的时候,属下为了请假谎称母亲生病了,后来事情暴露,陈寔说“欺君不忠,病母不孝”,于是就把他杀掉了。纵然这个人的行为不正确,但是真的构成死罪了吗?后来的孔融、嵇康都是因为“不孝”之名而被杀害。
魏晋时期的统治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名教已经吃了很多人了”。导致天下没有人再相信这些读圣贤书的人真的会奉行圣贤之道。“名教”和“自然”的对立冲突日渐显现。在统治者的操控之下,名教让人做的事情是符合统治利益而违背人性自然的。关于这个问题的辩论,大概经历了三个阶段。
(一)正始年间,王弼,名教本于自然
何晏、王弼等人提出,名教出于自然,认为宇宙万物皆以自然为本,而人类社会也同须得合乎自然。王弼认为儒家的伦理源于人性的自然本能,自然亲爱为孝,推爱及物为仁。儿女们自然的亲爱自己的父母,这才是真的孝。把对自己亲人的这种爱,推己及人,就是儒家说的“仁”。礼乐制度,应该以人的自然情感为基础。自然为本,名教是末。
何晏、王弼的理论,由于司马氏的篡权而流产。平时跟王弼一起喝酒玄谈的那些达官贵族,几乎被司马家杀得干干净净,因为王弼只是个读书人,并没有什么政治牵连而幸免遇难。但是他也被吓得够呛,何晏死后没多久,王弼也去世了,年仅二十三岁。
(二)竹林时期,嵇康,越名教而任自然
面对司马家族的高压,用自然来纠正名教是不可能的了。于是竹林七贤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新主张,既然“名教”不是本于自然,而是本于司马昭。那么读书人对于“名教”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我们从嵇康等人的作为来看,他们并非存心破坏礼乐,而是发自内心的敬畏礼乐。
由于从小受到的教育,他们即便是想要放纵自己,也不会坏到什么程度。无非是喝酒、斗诗、玄谈而已。最疯狂的刘伶,也仅仅是在自己家里不穿衣服罢了。虚伪的名教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敬畏的了,但是他们心目之中有一个更为理想的名教,那就是自然。圣人无非就是法自然而定名教,但是西晋的名教早已不是圣人定的名教。于是这些人内心在于挣脱世俗的一切,向往淳朴的自然。
(三)元康时期,郭象,名教即是自然
随着嵇康被处死,竹林七贤陆续出仕,标志着这一时期的玄学正式结束。同时也意味着“任自然”的理想破灭了,毕竟人不能像动物那样出没与山林之间,毕竟还是要回归社会的。郭象在这个时期,提出了新的理论来处理放达之士的内心纠结。郭象说,名教就是自然,自然就是名教,二者是不可分离的。
郭象在“内圣外王”的理论之下,提出:'虽在庙堂之上,然其心无异于山林之中',即便读书人做着尘间之事,但是仍可以保持精神十分清高。在这种境界之下,“任名教”就是“任自然”。'外王'即是名教,'内圣'则为自然。外王内圣其实是一回事,名教和自然其实是一回事。这种精神上的统一,让门阀地主找到了合理解释,为他们保持现存的统治秩序找到了理论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