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鲁应中的随笔《一枝素梅入窗来》

一枝素梅入窗来

正是数九隆冬，窗外树木大都伸着光光的枝条在寒风中抖擞，几株常绿的广玉兰和桂花树叶子也像病中老人的憔悴，花儿们要么畏寒还在床上睡懒觉，要么还在娘胎里，这是个严肃的季节，是个朴素的世界。

上月下旬那场雪至今还有些残存，别说能望见月亮山上的皑皑白色，就连小区院子里，那些小艺术家们塑的罗汉还未全融化，连续十来天气温均在冰点以下，说不上“悬崖百丈冰”，但早晨偶尔也可见到冰凌。畏寒，很少外出。今天周末，实在憋不住了，经过一阵“包装”，穿戴严实后，下午四点多外出走走。来到向阳的磁湖东岸，顺着并无暖意的斜阳走在亲水台上，不远处岸边绿化带的樱花林却似一群裸泳者在站队，都是赤身裸体的，一眼望去好“透明磊落”。走着走着有如“忽逢桃花林”的惊喜，眼前几株如火如荼，燃烧得正旺的红梅招引着我快步的跑。此时此景“犹有花枝俏”，谁不高兴，谁不喜爱？几株红梅正在努力地绽放着她们的青春，它们没有学象征那些贤达富贵的盆景养在梅馆里，或呵护在梅园中，却屹立在水岸边，那种傲然的姿态丝毫无“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的忧怨，更不是在斗艳争春，而是在装点这冬日，是在向寒冷展示她的傲骨，似乎在告诉人们：我们不在乎别人对我的态度，只是在做着我应做的事情，这只是我们的常态。那淡雅的犹如“远处高楼上传来渺茫的歌声”似的幽香，从骨子里看不出有一丝丝傲气。偏偏有人妒忌她，折断了她的枝，打残了她的瓣，地上落着红，卧着几只残肢，虽看不出怨色，但感觉得到她们的不屈。我爱怜地捡起一枝，像怀抱着个婴儿似的疾步回家。找来个废旧的罐头瓶灌了水，让梅站在里面，也算她有了没希求的归宿，我时而放在窗台上，时而放在写字台上，这时我家妻领导走过来，从眼神里看出几分喜爱，她说“梅花不怕寒，就放在窗台上吧”。我因高兴也调侃一句：“我家‘红杏未出墙’，我今却要让‘一枝红梅入窗来’！”妻好像有点不乐，说：“你只顾贫嘴，今天腊月二十五了，还没除尘，也不担心……”她还没数落完，手机响了，是“红梅家政公司”打来的，预约的清洁工明天来打扫除，担心没曹操曹操就要到了。

望着书桌上的红梅，嘴上念着“红梅家政……”，回想起了几年前红梅家政派来帮忙的那个女士。那也是一个寒冷的年底，一天我回家吃午饭，进门见有人站在窗台上擦玻璃，我怕惊吓着她出危险，悄悄将脚步移到窗旁，看清是一位很羸弱的四十开外的中年女人。手虽然冻得红肿而龟裂了，工作很卖力，也很负责，工资是按时计算的，叫她歇会儿，吃点水果时才发现她只有一只眼睛，我心里一阵翻腾，再不让她上高处了，她说做了多年了，习惯了，请放心。她与生活不屈的抗争让我佩服，看来这是一支素梅啊。午饭时得知，她家境不好，丈夫打工，有个儿子在上高中，自己除了做保洁外，每天天不亮就去领报纸，向各家各户送报纸，辛苦不论了，害怕的是淡季没事做，从她的谈吐中多是笑声，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和希望，她给我家带来了窗明几净，我们很欢迎她，也很感谢她，。我家领导为了表谢意给劳务费时多给了十元，两个女人一个要给一个不受，两人推推搡搡时把立在门边的花瓶打碎了，她的脸一下子变得尬白了，边道歉边把今天的工钱放到桌上，说明年她再来，也不收工钱，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很快跑下楼骑着自行车不见了踪影，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姓，也不知道她的住址，她更无手机联系，我家孩子他妈整个春节期间都叨念着这事，春节后才从家政公司打听到她的音讯，联系到她了，她估计到是工钱的事，但不见我们。经过几番周折后，我们买了一双高中生爱穿的耐克运动鞋送到高中，拜托班主任转交给她儿子，算是找回了我们心中的平衡。事后几次要来帮我家做清洁，我们都婉拒了。她是“红梅家政”派来的，她虽然不漂亮，她不声不响地把清洁送给千万家，把对生活的不屈精神感染着众人，她的神韵哪比红梅差呢？

妻子放下电话望着梅花说：“明天要是她来就好了。”她是支素梅，我们盼望着“素梅”明天来！养着残梅的瓶子被妻领导庄重地换成了花瓶，摆在显眼的窗台上。

鲁应中，大冶人，中学语文教师，已退但未休，仍在教育机构乐与小孩打交道。在职时曾在《语文教学与研究（读写天地）》、《中学生（高中作文）》等杂志发过短文，近来偶写随笔。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