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好心办坏事的王夫人

文/归途如虹

王夫人是《红楼梦》里争议较大的一个人物。不喜欢王夫人的人觉得她心肠歹毒，对下人刻薄，处理事情也糊涂。也有一部分读者觉得王夫人是一个慈善人。

就《红楼梦》里的具体描写看来，说王夫人是一个慈善人这倒不假。尤其是王夫人对待刘姥姥的态度特别能够证明这一点。王夫人给了刘姥姥一百两银子。她是希望刘姥姥用这一百两银子做本钱，做点小生意，以后不要靠打抽丰过日子。这一百两银子对于刘姥姥来说是相当丰厚的财产。其实对于王夫人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钱。王夫人能够拿出那么多钱给刘姥姥，说明王夫人性格中有慷慨大方的一面。

很多人不喜欢王夫人主要是因为金钏事件。但是仔细想想，王夫人对金钏如此不留情面，又是扇巴掌，又是用尖刻犀利的语言责骂，并不是因为金钏直接得罪了王夫人。金钏只是和贾宝玉两个人说了两句调笑的话。而且，金钏是误以为王夫人睡着了，没听见，所以才这样说的。她的话里并没有包含对王夫人本人的不敬。因此，我们可以说，王夫人之所以会因为金钏的言行而如此动怒，并不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而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贾宝玉。

在王夫人看来，贾宝玉是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对于贾宝玉的不思进取是很不满的。王夫人尤其不喜欢贾宝玉只知道和少女们厮混。她希望贾宝玉能够像自己的哥哥贾珠那样，用功读书，将来好考取功名，继承家业。但是，贾宝玉偏偏不愿意按照王夫人的规划去做。但是，王夫人身边又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所以，王夫人不敢过于严格地管束贾宝玉。于是，王夫人选择了杀鸡儆猴。

换句话说，王夫人如此严厉地指责金钏，其实是做给贾宝玉看的。她就是要让贾宝玉知道，你只不过是和我身边的丫鬟调笑两句，我都是不能容忍的。王夫人就是希望贾宝玉知道，你的责任是好好读书，是光宗耀祖，而不是和丫鬟们混在一起。王夫人并不理解儿子的内心世界，她觉得贾宝玉之所以如此不争气，就是因为沉溺在温柔乡里。所以，她坚决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丫鬟勾引自己的儿子。

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王夫人逼死金钏，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恨铁不成钢。她的目的是教育好儿子，这也是出自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但是，王夫人的确用错了方法，态度也过于激烈。金钏不堪受辱，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但是，逼死金钏绝对不是王夫人的初衷。金钏死后，王夫人内心的不安和愧疚也都是真诚的。

王夫人虽然在金钏死后内心有所不安，但是并没有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薛宝钗的安慰更是减轻了她内心的“犯罪感”。因此，她在抄检大观园之后又撵走了晴雯、四儿以及芳官。晴雯惨死，芳官出家。贾宝玉为此肝肠寸断，却又无可奈何。

但是王夫人决定抄检大观园也是出于好心，她是希望肃清大观园的环境，是为了维护贾府的名声体面。但是抄检大观园的结果是伤了不少人的心。贾探春喊出“自杀自灭”，贾惜春趁机和宁国府划清了界限。可以说，抄检大观园事件是贾府由盛转衰的过程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这一事件加速了贾府内部的分崩离析。

王夫人明明是出自一片好心，为什么办了一件坏事呢？一方面是因为王夫人偏听偏信，被王善保家的蛊惑。更重要的方面是因为王夫人缺少耐心，想要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查出绣春囊的主人。结果只能是欲速则不达，好心办坏事。王夫人其实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她责打金钏，是出于一时激愤。她决定抄检大观园，也是因为考虑不周。

王夫人和王熙凤一样，没什么诗书教养。因此，王夫人考虑问题的时候，就缺少远见。她也不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十分容易焦虑。所以，她做出的决定是不够理性的。王夫人的确应该查出绣春囊的主人是谁，但是王夫人不应该接受王善保家的建议，选择抄检。因为这种方式过于简单粗暴，犹如抄家。这种方式也会让贾府里的人际关系变得更加的糟糕。正如贾探春说的那样，一家人像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这就是曹雪芹写得高明的地方。他没有把王夫人写成一个人品很差，很自私的人。而是写她因为性格的缺陷好心办了坏事。这给人的启示更深。而且曹雪芹这样写，更加能够体现贾府在管理上的问题，也更加能够体现贵族家庭内部结构的问题，更加能够体现阶级本质。王夫人之所以会制造一系列悲剧并不是因为她个人品质有多差，而是当时的主流观念和制度造成的。王夫人一个人品并不差的人都免不了间接害人，如果王夫人是一个人品很差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