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超│邻人歪头盛（聊斋小小说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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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人歪头盛（下）
□郑玉超
盛宇贵忽想起二十年前的一个深夜，真地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夜二更时分，他梦到一个怪物，手拿一副铁锁链，叮当作响。那怪物一言不发，上来就套住他的脖子。他拼命挣扎，才得以脱身。第二天醒来，家人惊奇地发现，盛宇贵的脖子上有铁链印，红肿数天，方才消失。
“上次得脱，且不去细考。”阎王朗声道，“这次人既已带来，就该好好惩罚于他。”
盛宇贵内心叫苦不迭，对当初所为更加悔恨不已，却见刚才老者有为他美言之意，就暗拉老者衣襟，意求老者为他求脱。老者似乎为其所动，屈身奏道：“王上，可否考虑到他侍奉老母细心周到，对待自己残废的妻子也很体贴，从未生过抛弃之意，况一子尚小，尚须抚养数年。微臣见他已有悔恨之意。臣以为，不如轻罚以示惩戒。不知王意若何？”
盛宇贵暗中称奇，老者怎么知道自己的心思，他对老者的话感激涕零。阎王闻听，思考片刻，对盛宇贵凛然说道：“既然爱卿为你开脱，那姑且再饶你一次。不过，死罪已免，活罪难逃。就罚你歪头吧，也好让你常常回首往事，不得忘记昔日犯下的过错。下次，你可会再犯偷盗之事，伤害生灵？”
盛宇贵不住磕头谢恩，如同小鸡啄米，口中连连说“不敢不敢”。一手趁势拉着老者粗糙的手，似乎捏出了汗，生怕阎王会随时反悔。
老者抽出手，轻轻拍了拍他，以示抚慰。即便如此，盛宇贵仍害怕不已，浑身上下全是汗水。此时，只见边上一鬼上前，抬起一掌，朝着盛宇贵劈头打来，他根本来不及躲闪。顿时，盛宇贵感到头疼欲裂，肝胆欲碎。迷迷糊糊，昏了过去，依稀觉得自己的灵魂紧紧牵着自己的身体。隐隐间，人影晃动，灯光熄灭，早就散去的雾气又从四面涌了上来。
不知沉睡了多久，耳边忽听得一孩童声：“老爷爷，你怎么睡在了这儿？”感觉有人扯自己的衣襟。
睁眼一看，自己竟躺在荒草之间，四周哪有什么殿宇，杂草深处乃一古墓，也不知哪年哪代的历史遗存。自己手里捏的根本不是什么垂钓老者的手，分明是一块行将腐朽的棺木，有一处已被自己捏碎。昨夜见的幽径黄花，原是黄豆叶般的火纸，此刻正在晨风中乱舞。不远处，两个破碎不堪的纸糊灯笼，哪里是红色，白花花的，被风扯得发出一阵阵怪叫，听得让人寒碜得慌。
盛宇贵爬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脖子已肿胀得无法转动。
盛宇贵思前想后，惊悚不已。
他回家后倒头就睡，不思茶水，三天三夜方醒，恍若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果不其然，头已成了歪头。想到平常的小偷小摸阴间也有记载，更别说大罪大错了。暗自庆幸当年早弃了宰杀行当，不然还不知罪孽有多深重呢。
盛宇贵和邻人提起曾去了一趟阴曹地府，备说那里恐怖异常之事，自己从中居然侥幸得脱，苟活了下来。邻人慨叹良久，说他命不该绝。
后来，盛宇贵果然戒掉了小偷小摸的毛病，见到杀猪宰羊的，还会上前劝人珍惜生命，别轻易杀生。别人都说一次酒醉，让他成了怪人，私下戏称他“歪头盛”，他也不恼。
盛宇贵又活了许多年，最后，无疾而终。（全文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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