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30号作品】杨佳璐：望乡

望 乡

杨佳璐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署琴欲鸳鸯弦。次曲有意无人任，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春天，昔日楼波目，今作流泪绿，不信妾断肠，归乐看取明镜前。”琛默在心底一直不停念叨这首诗。望着窗外起伏的丘与远去的小山，他的心中不禁跃起一阵失落感，城市的魅影与浮华真就那么好，虽然乡村只是一片朴素的景象，然却在心中升起一阵真实与踏实的感受。

翌日清晨，远处升腾起一阵烟雾缭绕的水气在群山之巅，如真如幻。他不明白为何如此清丽淳朴的家乡如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口，城市确实拥有诸多的机会，诸多的繁华，皆是这个小乡镇所不能比拟的。他不会忘记父母亲临别前那殷切的眼神，那种急于摆脱贫困现状的渴求。祖父坐在里屋，拿起手上的旱烟袋，升腾起一阵烟丝雾气，屋内的玉米棒子满载囤仓，坑上的熏肉依旧散发着阵阵香气。村子内的桂花开了，满园子皆是白色细密而狭小的小细花，然而香气却愈及显得浓重起来，如同浅黑上色更加浓厚般。然而村落里早已不见年轻人的身影，跃入眼帘的皆是老者与孩童的身影。真是应景，雁尽书难寄，愁多梦不成。孩提时代，嬉戏喧闹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村头那口井看尽，依旧清澈甘爽，只是失掉了往昔的古韵，虽被改造一番，却仍旧少了几许风雅。村落依旧是村落，只是没有了风铃歌唱欢愉。绵延无际的荷塘，偶有小鱼的游弋，荷花盛放犹如一场华美的盛宴在浩渺无垠的星空绽放绝美的烟火，璀璨而夺目。琛墨沉寂与这静美的景致之中，久久不愿离去。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时光如渡船悄悄将人从一岸送去另一岸，冬去春来，白驹过隙间又到了父母归家的除夕夜，街道外熙熙攘攘，行人摩间接蹱置办年货，小吃摊、糖果铺、接头小贩的叫卖声在这隆冬的日子里显得分外响亮，村落的小道皆是焕然一新的洋房在这个曾经朴素的村落早已不见过往陈旧破败的房屋取而代之的皆是形态各异，样式新颖的复式小楼。“默儿！”父亲道，“过完这个年以后， 你同我们一起外出吧。总是呆在这个小村落里总是长不了什么见识，反而浪费了你的青春！”“不，我就喜欢村子里那干净的空气，我想要陪着各爷”琛默的说道。父亲冷着脸不语，母亲见状一把拉过琛默；“傻孩子，你父亲说这么多也是为了你好啊！”琛默依旧不语，母亲见状只好离开了，悄然来到老父亲的身边。“爹，我知道默儿一直敬仰您，对您的话向来百依百顺，我们希望您能帮我们劝劝这孩子！”母亲无奈道。祖父缓缓抬起身，轻轻走到琛默身边。“墨儿，孩子，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很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错失这美好的大千世界！”祖父哽咽道。琛默只好轻轻地点点头。

冬日的清晨虽然寒风有些刺骨，但却依旧阻挡不了琛默一家前行的背影。火车的鸣笛声呼啸而过带着一丝不舍与眷念，琛默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白桦树的叶与积满了霜雾果积的形状，河岸早已堆积了如瀑的沐板，恍然一个银装裹素的世界。下了车，琛默随着父母的路径来到一个狭小的地下室里。虽然味道有些刺鼻但却屋内却隐约显得温馨。虽然日子清苦一些，但却仍有几许幸福。城市的繁华喧嚣的确是了村所不能比拟。夜晚灯光交相辉映，城市的离楼矗立而起，摩天轮折射出异样的色彩，恍然旷世经年升的一场声势浩大的绝美舞会，明艳动人，惊心动魄。城市的吸纳彷如一块巨型磁铁，吸收自各个小地方人们的渴望。

灯火辉煌的街市，纸醉金迷的酒吧，泡吧是都市的人们下班以后纵情欢愉的场所，在这里释放一天的压力。城市的霓虹灯绿下，总是能看到人性虚伪与悲哀，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开始疯狂的掠夺一切，每一杯红酒的背后皆是一个玩弄心机与技术的过程，琛默深深的厌恶这一切。所以每一个工作完的夜晚，他皆会停驻天宾海的边缘观望海的另一岸，夕阳下的海面开始泛红，海水不断升腾翻滚起来。一片红霞倾注于海平面上，光彩夺目。透过海平面，他看到海的尽头另一方的家乡。那个不被尘世所打扰的地方。那里有对它一份眷念与希望在其中。

晚饭时分，母亲做了一桌的好菜等待琛默的归来，面色略显得苍白，“默儿，今日是你进城一周的日子，母亲为你准备这一桌的家乡菜为你好好接风洗尘一番。”“谢谢娘！”琛默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竹笋轻抿几口，顿时觉得胃口大增，不知已是过了多少的时光，已经很久没有尝母亲亲手做的菜了。不禁食欲大抿，狼吞虎咽起。没过多久，盘子里便只剩下风卷残云之后留下的残羹了。琛默舒心的摸了摸肚子，这已是许久不曾享受的待遇了。满意的伸了伸腰，感受这一刻在微光下的温暖。他已记不清是从几岁开始他便再也没有尝过父母亲皆在身边的滋味了，时光是悠远而静止的，穿透了心灵的旷野能看到来自心底的纯真。琛默深深感受到了母亲的那双慈母手中线，游子手上衣的那份伤感在。此去经年，然而看见母亲的双鬓不知从何时起已泛起几许银丝，曾经在印象中清浅温婉的母亲好不知从何时起已悄悄被时光打上了印记。或许他无法阻止时光的流逝但却至少可以留下与父母在每一刻。“娘，”“琛默唉道。父亲与您长年在外，您们要多注意些身子才好！”“默儿，我与你的父亲也深知与你分别多年，留你独自一人在家很是愧疚，但是，孩子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家里有更好的未来，你能过得更好！”“母亲，您们受苦了，但是我希望您们能活得轻松点，不用那么累！”母亲抚着琛默的头，宽慰地笑了笑。夜愈加深沉了，微熏的灯影下依稀感到母亲的身影瘦小而弱不禁风。琛默眼眶不禁红了起来，若不是为了生活，又如何会在这浮躁的城市委屈求全。琛默深叹一口气，落寞地走开了。城市里确实拥有太多新奇的事物令人憧憬与希冀，然而这一切却并非琛默所渴望。无聊之间，他用手摆出手机，翻出了以前最喜爱的一首歌《少年锦时》：“又到了春末的五月，凌晨的集市人不多，小孩在门前唱着各，阳光它照耀了溪河……”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簇。日子如同白水一般索然无味，工作却仍旧机械地重复着，时间从指间轻轻滑过，一件件锦衣华服便从这些名不见经过的织器上悄然而出。然而工作时分却是不能有丝毫分心，必须得凝神静气，时刻专注于此，琛默实在是忍受不了，便趁着休息时分，进屋拿了一杯冰果汁。恰巧这时，隔壁的工人从琛默身边走过，一个意外，便将琛默手中的果汁不慎碰落。“天啊！”周围一片哗然，一幅百鸟朝凤的锦衣顺势滑落，若大的一块果汁印汁赫然醒目，琛默呆若木鸡，直直地立在这里，一动也不动。他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也深知自己就算堵上自己一身的家当也输不起。眼泪不知从何时起也已经干涸了，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人群中的议论声沸沸扬扬，愈加热闹起来。不一会，经理便来到了他面前，他不敢看经理的脸色早已呈现为猪肝色，额上青筋暴出，吆喝道：“这是谁做的，这可是我们向雅沁公司最后成品，现在这个损失谁来赔付！”

人群中的唏嘘声越来越大，外面吵吵嚷嚷堆砌成了人山人海，见声势越来越大，却仍旧没有战出来承认，经理一气之下喝道：“要是再没有人出来承认，那么今半年所有的员工全部拿不到年终工资。”所到这一切之后，人群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这时，琛默的脑蹦出了祖父的声音，“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认，要做一位勇敢承担的人。”于是，琛默颤抖了许久的腿再次站立了起来，径有向经理走去，坦诚道：“李经理，这幅锦绣是我弄脏的，您要处罚就处罚我一人好了，请李经理不要殃及其他人！”众目睽睽之下，琛默跟随经理走进了经理室。一起又恢复了平静，车间工作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琛默，这个事情，你准备如何办，面对雅园公司的巨额赔偿是你自己来承担？”李经理一脸怒容，愤愤道，琛默面容窘迫，缄默不语，正在为难之际，母亲与父亲一同出现在万经理室内。气氛显得格外诡异，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唐碧莲，李挺你们也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为什么不好好教育你们的儿子，出了这种事，我该如何向总公司汇报这个事？李经理面色稍稍松了几许。“李经理，这个事情确实是我们是失误，是我们没有教育好琛默，才会犯下如此大过失，您再也给我们十日宽限，我们一定连续赶工，争取早日完成这作品，不该给总公司添乱！”父亲、母亲一起齐刷刷地将头低了下去，语气中有些悲凉。经理看到这一希也有些不忍，思索再立之后，叹道:“好吧，就给你么十日完成这一作品。”

到此之后，琛默与父母便再也不曾离开工作间。日以继日的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开始了赶工。丝线很细很密，而每一针角都极具绣工，所有每一线皆显得尤为谨慎，虽然母亲也是绣厂举世无双的绣工，但长此以往，长期劳累中，身体不免有些吃不消，眼睛里的红色血丝亦显得犹为明显，眼角的鱼尾纹亦显得尤为深重了些，而父亲的脸色显得便是犹为憔悴。琛默有些愧疚与不忍道：“爹、娘，您们受累了！”“傻孩子，谁能不犯一点小错，快别自责了，赶紧跟着你的父亲把线穿好！”母亲宽慰道。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终于到了第七日，父亲因为常年累下的痛风旧疾发作，已然不能继续工作了，而这幅百鸟朝凰图却只完成了一半。于是在这原本就很窘迫的时间中，便只剩下母亲一人与琛默独自坚守阵地了。为了拼命抓住不从指尖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母亲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她不但要穿线，绕线更是要负责将不同颜色的丝线拣别分类。再用细小的针头在纯色的绢布上画上完美的绣样。如此勤勉的赶工中，母亲终年在第九日完成了大部分的绣样，只差最后的点睛之笔了。如此三日不眠不休，母亲说活是的声色更是有些暗哑了。面容不尽是憔悴而更是沾染了许多的辛苦，母亲干咳了几声，却不想竟咳出了几丝血污了，几日的艰辛再也禁不起一丁点的风吹雨打。琛默轻轻将母亲扶自另一旁，将一杯热水递至母亲手中。

或许是太久没有休息的缘故，母亲手中的玻璃杯竟悄然滑落，只听见一声碎裂，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母亲躺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只听到救护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医院里，医生、护士手忙脚乱的开始了一系列的抢救工作。终于，在凌晨三点时刻，母亲终于苏醒过来了。她费劲地张开了口，轻唤一声：“默儿！”守在母亲病床边已经熟睡的他立马惊醒了。“娘，您好些了吗？”琛默内心全是深深地愧疚。“默儿，百鸟朝凰还差最重要的点晴之笔，你快扶我起来，我们还去赶完这最后的手工活！”“娘，您还是快躺下休息吧，我已与李经理谈妥了这件事，所以现在没有什么能比您与父亲的健康最重要，母亲惊诧道：“李经理不再追究你了么？”“是的，母亲，您放心吧！”琛默自信道，带着半信半疑，母亲还是顺从地躺下了，琛默轻扣住了病房门，独自一人朝病房外走去。月光从窗户外倾泻而进，柔和的光线在夜的幕帘下显得犹外明亮，风轻轻吹响了夜的号角，树林，花朵亦跟着偏偏起舞，满目琳琅的显了缀满了夜的幕帘，晶莹璀璨，但他更是知道往后这三十年，他将永远失去自由，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神往许久的家乡，三十年或许很长，人生或许很短，在他挥笔与李经理签下协议那一刻，他明白他已失去自由。

天空的苍鹰横过飞舞的白云，自由翱翔，雨后的晴空，一条彩虹宛如一条色彩斑斓的带子，闪烁着七彩的光。雨后的青草亦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馨。琛默下了车，走进了村口的小径。几日不见的时光，村子变化又大了许多。路面被拓宽了，柏油新路背贯穿于村子的里里外外，一幢幢新房屹立眼前，就连村民办事处背被重新休憩一番从而以一种崭新的面貌呈现于人们眼前。走进了屋子，琛默将城里的一些特色产品放在了家里的桌上，“爷爷，您还好吗？”琛默关切道，“嗯，默儿，您回来了！”祖父开心不已，佝偻的驼背立即立了起来。“爷爷这是我这几日攒下的钱，您先收好！”“默儿，这是你辛苦挣的钱，我一把老骨头怎么能要！”“爷爷，您就收下吧！”琛默坚决道。琛默明白，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到村里，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再一次眺望屋外窗棂上那悬挂的一盏风铃，仿佛是在为他而送别。拿起往昔的旧照片，琛墨来到家乡的荷塘，静静的端视着眼前的一切美景。今年的荷塘开得格外的茂盛，郁郁葱葱，一朵朵荷花如同绝美的女子在碧色的舞台上展现曼妙的舞姿。然而这一切并不能阻挡他内心深处的悲苦，看着手中的旧照片，那是儿时一家四口开心的笑靥，虽然那时他还很稚嫩，但是对于家的渴望，对于家乡的依恋却从未变过，他曾想一辈子不离开家乡，一辈子守着家乡的这片乐土，然而现在的一切都早已化为泡影，再也不可能实现。

再一次伫立于滨海边上，凝望远处的渔船灯火辉煌，城市的霓虹交相辉映，绚丽而夺目。望乡，望乡，不知何时能归乡，回归属于自己心灵的归宿。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或许在家乡也能看到这一轮明月吧，仿佛自己还是处在家乡一般。恍惚间，他恍惚看见萤火虫围着自己轻唱，那是他回家的声音。

“回不去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