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蛆不可语波|造成语的反
【无名】河夫作品(非卖品)
釋義
生活在粪坑里的蛆,你跟它说大海是多么的波涛汹涌,它是不可能知道的,因为它生在粪坑中,长在粪堆里,想象不波澜壮阔到底是怎么样的。比喻环境局限了人的见识。
出處
北海若曰:“粪蛆不可以语于波者,拘于厕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新庄子·秋水》
对生活在粪坑里的蛆不能谈论大波浪,因为它受所处环境的节制;对夏天的虫子不能谈论冰,因为它受生命期的局限;对孤陋寡闻的人,你不能跟他谈论普世价值,因为他受所受教育的束缚。
閑篇
凌晨入梦,见自己变成一条蛆,巴在坑壁上,不断蠕动着往上爬。可每一次,总是在快接近坑口的时候,浑身乏力,又一头栽进坑里。
然后,我抬头望望光明的坑口,仿佛听到大海的潮声,又开始贴着坑壁,作新一次的徒劳。
如此,循环往复。
醒来时想,到底是我做梦变成了蛆,还是蛆做梦变成了我?
很明显,这个梦,是庄周梦蝶的污秽版。
在所谓“中国古代思想家”中,我独服庄周。
相较于老子,庄子更自由,更洒脱。
如果说,老子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话,庄子根本就没“拿起”过,所以也不存在“放下”。
但同时,庄子又比老子更接地气。
百家争鸣的黄金时代,有自己的一套学问的人多。但像庄子那样,能把自己的哲思通俗化、形象化,让再没文化的国君都听得懂,这更是一门学问。
所以他是一位文体大师,又是一位故事高手,各种比喻、寓言、逻辑论证,张口就来,每次都能让对方辩友当场尬住。
《庄子》之中,我最喜欢的还不是《齐物论》,而是《秋水》。
秋水上涨,“百川灌河”,黄河水面宽了好几倍,站在河边,连对岸的牛羊都分不清。于是,黄河之神河伯开始嘚瑟,觉得这就是天下最壮美的,厉害了,我的河。
河伯便顺着黄河水向东流,想看看我的河到底有多长。到了北海,往东看去,一望无际,他飘升到飞行高度的极限,还是看不到海洋的边际在哪里。这下子河伯彻底服了,望洋兴叹,对北海之神海若说了一句由衷的话:
“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
我太自大了,要不是来到您这儿,那就危险大了,肯定会长时间成为各路大神的笑话。
海若见河伯挺诚恳,就对他说出了著名的“粪蛆不可语波”:
“粪蛆不可以语于波者,拘于厕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您这么想也不奇怪,所有的生命形式,都会受所处环境、时间等因素的影响,导致见识有限。
但紧接着海神也鼓励河伯说:“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
你从河里来,见到大海,知道了自己的浅陋,那我就可以跟你谈论天下大道了。
庄子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里,他所处的时代,还没有“文明”这样的概念,但他编的这个故事,却超前地预言了大河文明碰到海洋文明时的惊诧、折服。
海纳百川,兼容并蓄,它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壮阔而沾沾自喜,在向河伯客观地描述了海洋有多大之后,又谦卑地说:
“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阴阳,吾在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
我从来没有因为所处之大而骄傲,我寄身天地、阴阳之间,就像小石、小木厕身大山之中,也像石中小孔藏身大湖里面。算起来,“中国”在四海之内,不就像大仓库里的一粒米吗?
这就叫至神不傲。
河伯豁然开朗,又向海神请教说,那么,我认为天地最大,毫毛最小,这么说可以吧?
海神还是说,这样认识还不够。他开始把大小之辩上升到哲学高度说,所谓大与小,都是相对而言,没有绝对的大,也没有绝对的小,大到无穷,小也可以到无穷,时间、空间都是无始无终的,明白了这一点,就可以超脱生死。
这就是《秋水》一章的基调,但庄子并不满足于此,后面,海神又大小出发,跟河伯探讨贵贱、取舍、天人之分等,最后归结到如何返璞归真上。
海神跟河伯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庄子意犹未尽,又展开来讲了几个故事,阐发他的观点,故事中有寓言,有历史。先是从单足的夔、百足的蛇、无脚的风,到眼睛、到心灵这一条“羡慕链”,得出“为大胜者,唯圣人能之”这一结论。
还有,著名的“宁生而曳尾涂中,不死为留骨而贵”;“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等,都出自这一篇。
但最打动我的,还是孔子和庄子的故事。
孔子在卫国匡地因误会而被卫人围住,但他在客栈里还是整天弹琴唱歌。子路问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快乐,孔子说,下水不避蛟龙,是渔夫之勇;走路不怕虎狼,是猎人之勇;刀剑在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
庄子的朋友惠子在魏国当相国,庄子去看望他,有人就对惠子说,庄子比你牛,他这次来,是要取代你。惠子就吓到了,命人在大梁城中搜捕庄子,整整三天三夜。等到搜捕结束,庄子坦然去见惠子,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南方有一种鸟,名叫鹓鶵yuān chú,它从南海飞到北海,不是梧桐它不栖,不清香的果实它不吃,不是清甜的泉水它不喝。飞到某处时,一只猫头鹰抓到一只发臭的死老鼠,以为鹓鶵要来抢食,就冲着空中怒喊:“滚!”
讲完故事,庄子对惠子说,现在你也以为我想来抢你魏相之位吗?
这就叫:至圣无敌。
造句
望海涕零,不知所云。此诚谓:粪蛆不可语波,说破它也难晓。